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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七术

乐正天在这宅子中住下之后才知道，原来那姑娘姓钟，名叫钟书兰，这宅子的主人乃是当今淮西军统制高复远的府邸，高复远也是钟书兰的姨爹。

高家祖上战功赫赫，曾受封开平王，到了高复远这一代，虽然没有祖上那般风光，却延续了祖上行伍起家的传统，世代都是武将出身。

那少年人便是高家的二公子，高宠。

乐正天在高府中一待就是半月，这半月中甚是悠闲，平日里不是被高宠拉着吹笛子弹琴，就是在一旁看他练枪，要不就是自己一个人看看书，写写字，颇有点像自己以前在长安城的生活。

这高宠继承了祖上的血统，骨子里就透着上阵杀敌的气势，虽然才十五六岁，可身材甚是剽悍，比之成年人也是不遑多让，一路家传枪法更是练的出神入化，乐正天虽然不懂武功，可看他将那枪使得看不见影子，也知道不简单。

就这么一个好武成痴的人，居然对乐器也是甚为痴迷，只让乐正天大为不解。高宠对于各种乐器颇为熟悉，尤其是弹古筝，技艺手法比之乐正天也是不弱，只是其他的乐器颇为不如罢了，也正是这样，更加深了高宠对乐正天的佩服和喜爱之情。

这天中午吃过饭，乐正天回到客房，百无聊赖只得翻翻书架上的书，略微翻了翻，只见那书大多是乐谱，一看就是高宠怕他无聊，有意放的。

乐正天微微一笑，心想：这高公子平日里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心思还是细的很。只是翻来翻去，都是一些自己以前看过的曲子，他对音乐本来就有着非凡的天赋，不管是多难的曲子，只要吹奏过一遍，基本就烂熟于心。

此时看着这些寻常的乐谱，顿时又没了兴致，长叹一声，躺到床上。来高府这半月，整天无所事事，就连那钟书兰也没见过几次，乐正天心头一愣，不知自己如何会无缘无故想到她了，脸上顿时一烫，只得苦笑一声。

正自胡思乱想，突然觉得胸口一凉，伸手探去，只见是一个拇指大小的玉兔掉了下来，乐正天看着那玉兔，心头瞬间一阵难过，又想到了应宗。应宗将这玉兔交给他后，他一直挂在脖子上，此时看着这玉兔，才想起应宗所托，慌忙爬起来，从腰间解下那个布袋，那晚应宗将布袋交给他，他就一直贴身收藏，如今才想起来。

那布袋虽然不大，却有些分量，乐正天小心翼翼地将它打开，只见里面有一张牛皮册子，还有一个丝囊，暗自想到：这册子应当就是应宗所说的“乱神决”吧，只是不知这丝囊之中的却是何物？应宗对这东西比自己的性命还要看重，一定是十分紧要的物件，只是为何他说要让自己以后有能力了再把它送出去，送给谁他也没说，乐正天心中越想越奇，随即将那丝囊轻轻打开，只见那丝囊之内静静地卧着一枚玉印，乐正天心中一动，小心翼翼地将那玉印拿在手心，只见那玉印三四寸见方，通体晶莹，毫无瑕疵，色泽甚是剔透，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乐正天以前也见过不少玉石，可没有一块能比得上眼前这一方玉印，那玉印之上雕刻着螭虎交纽，应当是王侯以上之人才能使用的印信，乐正天暗暗道：怪不得应宗让我小心藏好，也不知这是哪个王公大臣的玉印？这私藏印信可是大罪。

乐正天将那玉印反过来，只见印底是用的是阳刻，条纹扭曲，甚是古朴，居然是虫鱼鸟篆，可看来看去也没看出来是什么字，乐正天心中一动，赶忙跑到桌边，只见那桌上文房四宝皆全，随即将那印泥起出，用那玉印略微压了下印泥，便朝纸上盖去，八个鲜红的篆字顿时跃然纸上，乐正天以前练习书法的时候也略微练过一点篆书，那八个鸟篆字形并不复杂，乐正天凝眉念道：“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刚一念罢，乐正天浑身如遭重击，只觉得脑中轰然作响，那八个鲜红的大字如同惊雷一般，只将他瞬间击倒，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再也动弹不得。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只听得门外一个丫鬟唤道：“公子，吃饭啦！”乐正天一愣，抬头向窗外看去，天色昏暗，自己竟不知不觉在这坐了一个下午，那枚玉印仍旧静静地躺在桌子上，乐正天一瞥见纸上那八个字，浑身又是一颤，赶忙将那玉印重新放回丝囊之中，用布袋包好，紧紧地压在腰间，想了想，又拿起桌上那张纸，放入袖中，做完这一切，乐正天深深吸了口气，心中慢慢平静下来，随即淡淡道：“来啦！”便推门而出。

晚饭的时候，乐正天只觉得心中如同压着一座山一般，只想着赶紧吃完好回去，高宠看他坐立不安的模样，笑着道：“你这是急着跟哪家姑娘私奔么？就是私奔也得先把晚饭吃咯！”乐正天只是苦笑不语。

好不容易吃罢晚饭，乐正天急忙溜回房间，将门窗关得严严实实，这才小心翼翼地将那玉印重新取出来，映着烛光，对着那张纸仔细看了半天，确认没有看错后，乐正天心中突然想到，据说传国玉玺在王莽篡汉的时候崩坏一角，后来是用黄金补上的，心中一动，随即将那玉印左右翻转，果然发现在那龙尾处镶着一小块黄金的方角，若不仔细看还真看出来。

此时乐正天心中再无侥幸，自己手上的这块玉印赫然便是始皇帝用和氏璧刻成的天下至宝，也是皇权象征的传国玉玺。

自从秦始皇统一天下，刻了这一方玉玺，从此得此玺者，天命所归，必然是天下共主，一旦失去玉玺，则国祚将衰，也就是改朝换代的开始。

乐正天可没有做皇帝的念头，想来以应宗的坦荡性格应该也不是那种妄图权势之人，怪不得应宗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让自己以后有能力了再将它送出去。

若是现在有人得知这传国玉玺在自己手中，估计就是有一百条命也不够死的。只是这传国玉玺为什么会流落到应宗手上？难道那些追杀他的人正是为了这传国玉玺吗？

乐正天只觉得心中如同一团乱麻一般，既惊且怕，突然得了这个能决定天下归属的宝印，任谁都不会轻松。思来想去，乐正天觉得，如果贸然交给朝廷，倘若是真玺，那朝野定然震动，自己却又不能完全说出这宝玺的来历，如若是假的，那后果自不必说。

可这方玉玺怎么看都不像是假的，而在乐正天心中，又隐隐对当今的软弱朝廷颇为不满，一阵纠结之后，还是决定先把玉玺藏好，按应宗所说，等到以后时机成熟了再将这玉玺送出去。

将那玉玺贴身藏好后，乐正天这才将布袋中的牛皮册取出来，只见那牛皮册只有八页，乐正天翻开一看，只见第一页侧边之上霍然写着三个龙飞凤舞的的大字“乱神决”，心中不由一阵激动，想起应宗所说，这“乱神决”乃是他的独门绝学，那日看到应宗重伤之余依旧神威凛凛便羡慕非常，如今得到他的真传，那么日后自己是不是也能像他那般，乐正天一想到这，心头便是一阵颤抖，若是自己也有那样的武功，日后自己的血海深仇定能得报。

乐正天急忙对着烛光研读起来，只见那乱神决开篇言道：夫神，无为无形；可传而不可受，可得而不可见；自本自根，未有天地，自古以固存。水无长形，山无长势，化万物而不得其真，聚浩瀚而不见其神，恣意往来，随悟而成，是谓乱神。

乐正天读罢，脸色茫然，只觉得如同云山雾罩一般不知所云，再往下看去，尽是一些更为深奥的练功法门，艰涩难懂直如天书一般，竟连一句也看不懂了。乐正天心中甚是沮丧，不由生出一种徒有宝山，而不知如何使用的无奈感觉。

果然这种功夫，真不是一般人能练的。乐正天正自丧气，突然想到自己从那石马中发现的羊皮卷，自打自己拿到以后，还从来没有拿出来看过，急忙从怀中取出，只见那两张羊皮都甚为破旧，其中一张更是残破不堪，乐正天将那两张羊皮小心翼翼地铺展开来，仔细一看，那两张羊皮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小字，所不同的是，其中一张上面所写的文字都是玄文，其间还夹杂着许多怪异的符篆，在那羊皮背面，墨迹纵横，不知画着什么。

乐正天将那羊皮反反复复看了几遍，居然没能认出一个字，只有那旁边三个篆字能勉强看出是：“长生卷”，心中一愣，难不成这上面所载的是长生不老的方法吗？可又觉得太过匪夷所思，这世上倘若真有长生不老的方法，那么历朝历代的皇帝怎么就没有一个能活过百年的？

乐正天摇了摇头，便拿起另一张羊皮，只见这张羊皮同另一张颇多相似之处，只是比那张更容易辨认，其上所书都是小篆，虽然繁奥，却也能勉强认出几个字，只是他对于篆书认识有限，读来读去，也只勉强读懂“神龙”、“灵龟”、“蛇”、“熊”几个字，心中不由愕然，感情这是讲动物的？

在随后的一个月中，乐正天每天除了陪高宠练琴之外，大部分时间都在高宠的书房之中。高宠见他每天都在书房写写画画，脸色神秘，不知在做些什么。

这天吃过饭，高宠正要出门，突然看见乐正天满头大汗地拿着一本书道：“高公子，这本书借我看两天吧！”高宠一看，那书是《先秦符篆录》，脸上一愣，笑着道：“怎么？你是要学刻印章吗？想要什么印，回头让管家去“书坊斋”给你刻几方。”乐正天摇头笑道：“我不刻印，只是随便看看！”

高宠突然神秘笑道：“你只管拿去就是，不过你得答应我件事！”

乐正天看他神色猥琐，心头没由来一慌，讪讪道：“可别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那我可不干！”

高宠赶忙装作一副正经样道：“怎么说话的，本公子是那样的人么？”

乐正天淡淡道：“还真是！”

高宠一愣，随即如同老鹰扑小鸡一般向乐正天抓去，乐正天见势不妙，大呼一声，赶忙撒丫子就跑，只是匆忙之间跑的太快，一不留神，只觉得身子一软，接着一声娇嗔传来，却是将一个人撞倒在地，乐正天一愣，赶忙连声道歉，低头一看，那人黛眉轻蹙，俏目含嗔，正是钟书兰。

高宠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一脸坏笑地倚在旁边的栏杆上，乐正天只得一个劲地道歉，钟书兰看他又呆又紧张的模样，心头好气又好笑，顿时怒道：“傻站着干什么，还不扶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