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 aug 11 10:30:45 cst 2015

第八章花前月下

凝香素手低眉，十指翻转，随之琴声慢慢，如同春水压堤一般，乐正天心中一动，再不迟疑，轻抬竹笛，缓缓吹奏起来，笛声婉转，琴音悠扬，一个好似岸上春风，一个仿佛江边皓月，两者交相映衬，说不出的优美动听。

凝香眼中顿时闪过一丝诧异和惊喜之色，没想到这年轻公子竟也有这等非凡的笛技，心头诧异之余，更加收敛心神，柔夷微颤，琴弦紧促，手法丝毫不再保留，只想看看他能否完全跟上自己曲调。

岂不知乐正天乃此道高手，对于曲子天生有着异于常人的掌控能力，竹笛虽比不得弦乐繁琐，却更易于婉转变化，琴声慢，笛声便慢，琴声扬，笛声随之扬，亦步亦趋，丝毫没有停滞之感。

凝香心中大奇，这春江花月夜之曲虽然有名，可弹奏的指法并非定式，同一首曲子，不同的人用不同的指法，所弹奏出的意境、曲像各不相同，自己暗中变指多次，没想到这人居然丝毫没有偏颇顿挫之感，宛如清风逐流水一般。心头由最初的诧异好奇，慢慢变成震惊和钦佩。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琴声悠悠，慢慢淡去，众人如梦初醒。一旁的夜无双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怔怔地盯着乐正天，双颊微红，不知在想些什么。

高宠眼中震惊之色比他第一次听乐正天吹笛子还要甚，虽然知道乐正天笛技非凡，却没有一次像这般动听的，顿时心头暗骂：这小子准是看着漂亮姑娘就用真本事了！

乐正天放下竹笛，笑道：“凝香姑娘果然不愧是秦淮一绝，能同姑娘合奏，真是荣幸。”

凝香嘴角苦笑道：“公子才真的让奴家大开眼界，以奴家的微末技艺能同公子合奏才是荣幸之至，敢问公子大名？师承何处？”一双妙目疑惑地看着乐正天。

乐正天眼中的暗淡之色一闪而过，轻笑道：“名字不说也罢，这点拙计是跟着家父学的！”

凝香见他不愿透露家世，眼中略微失望。只听夜无双慵懒的声音道：“想不到你这小色胚还真有些本事，嘿嘿，不如随本姑娘回去做个乐僮如何？”言罢，俏目盯着乐正天，一脸的笑意。

乐正天一听，吓了一跳，讪讪笑道：“这可不成，我这人毛病太多，怕是时日长了，仙姑又得把我丢到河里啦！”

夜无双看他目光闪烁，也不勉强，轻轻起身对着凝香姑娘道：“多谢凝香姑娘的曲子啦，日后若是有机会，真想再听听！”言罢，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乐正天一眼，随即身子一动，便飞身窗外，那个叫哲朱的黑衣男子嘿然一笑，也随之而去，两人眨眼间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高宠见她二人离去，猛地松了口气，虽然知道这两人对他们没有恶意，可他还是没有放松警惕，随即对着凝香皱眉道：“姑娘今日得罪了那琅琊府的三公子，以后怕是不能在金陵久留，不知姑娘可否想过去处？”

凝香神色说不出的凄苦，作为歌伎，本就是迎来送往之人，地位卑微，虽说凝香是名伎，身份略微不同，可在权贵眼中却仍旧不过是个风尘女子，得罪了普通人也还好说，可得罪了琅琊王府，在金陵肯定是待不下去了，凝香苦笑道：“等到明日，我收拾了行囊就回巴蜀。”

高宠浑身一震，想要说些什么，可却终究没有说出来，随即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缓缓道：“离了这是非之地也罢，蜀地颇为宁静，倒也是个好去处。我出门时没有多带银两，这一百两你先拿着，若是不够，我明日再送你一些。”

凝香急忙道：“凝香同公子也不过是萍水相逢，如何受得了这般重金？”

高宠脸色一黯，喃喃道：“萍水相逢么？”随即仿佛自嘲一般笑道：“姑娘要是连这都不收下，那岂不是让高宠更加难堪？”

凝香见他神色固执，不忍拂了他的心意，眼眶微红道：“那就多谢公子了！”

高宠见她一副楚楚动人之色，心中大怜，恨不得将她抱入怀中。

乐正天最怕这种生离死别的场景，看的无奈，只是苦笑不语。

高宠想着今日一别，以后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顿时心头大痛，长叹一声道：“若是有机会，我定会去巴蜀探望姑娘的。”言罢，深深地看了凝香一眼，再不言语，转身便朝门外大步走去。乐正天赶紧道别跟上。

凝香看着高宠的背影，只觉得心中刺痛，再也抑制不住，伏在琴案之上，抽泣起来。

两人一路默默无语，等快回到高府时，乐正天突然道：“既然你喜欢那凝香姑娘，为何不留下她？”

高宠身子一颤，慢慢停下脚步，摇头苦笑道：“不是我不想，只是将她接入府中的话，我爹娘碍于她身份，定然不会答应，若是私自将她养在城中，倘若日后传了出去，岂不坏了高家名声，如果不能给她一个名分，纵然留下了，我也觉得愧对于她。”

乐正天看着高宠无奈痛苦的神色，心中大震，想不到他竟对凝香姑娘有这般情义，猛然道：“那你就带她远走高飞，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这样岂不好？”

高宠一愣，怔怔地盯着乐正天，突然自嘲一般笑道：“我爹娘含辛茹苦将我养大成人，我岂能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而不顾念父母恩情，再说了，我高家世代为将，守护江南，胡人觊觎江南不是一年半载了，我父亲曾说过，不出三年，江南定有战事，到时候我自当投身行伍，杀敌报国，才不负这江南百姓和祖上英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