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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队三四十人的车马,浑身浴血,徐徐而行。

领头的老者,鹤发童颜,身材魁梧,胯下一头蹄脚略有蹒跚的追风大马,马头之上,一道血痕清晰可见。

尾随老者之后,是两男一女,容貌各异,但身上都流淌着一股淡淡的肃穆之气,三人衣衫染血,虽谈不上衣衫褴褛,但也是难掩疲惫不堪。

再往后看去,情形就愈发扎眼起来,每个人或跨,或趴,或躺,或行,皆是身有重恙,竟然无一人如最头老者,身未染血。

“绮容姐姐,你能救救我阿爹吗?他肚子上的血洞一直在淌血,我捂都捂不住!”

一个满手是血的小孩,从行走并不快的马车上跃下,一溜烟跑到打头压阵的两男一女身前,眼睛泛着泪光,苦苦哀求。

被小孩称作绮容姐姐的女子,闻声立即跳下马背,一言不发,跟着小孩回到四面漏风的马车上,看着依靠在车厢上七窍流血的汉子,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安慰的话语。

“绮容,家康……就交给你了,等他……再大点,去学……学塾读过圣贤书……后,就把实情……告诉……他!”

知晓自己时日无多的汉子,反倒咧嘴一笑,鲜血便止不住地顺嘴流下,断断续续说道。

被汉子称作家康的小孩,跪在汉子身旁,低着头一言不发,只是一双小手,死死按住汉子胸腹处淌血不止的血洞。

“淮岐大哥,你放心,家康有我,还有大伙……”

女子绮容神色出乎意料的平静,并未有什么夺眶而出的眼泪,甚至连一声叹息,都未曾发出。

“谢谢你……绮容,家康有……你照……就……”

汉子淮岐胸前的血已经成河,话未说完,强撑在心口的那口气,已经在女子绮容到来后,彻底散尽。

小孩家康跪在汉子身前,将头抵在车厢底,身体抽搐,泪流成河,却未曾发出一声。

“你以后就跟着学剑吧!”

女子绮容说完话,就跃下车厢,跟着车队徐徐走着,只是眉梢间多了一丝淡淡的忧伤。

白氏一脉,落得如今这般境地,当真是咎由自取吗?

如同今日这般生离死别的画面,从踏上归乡的那一刻起,每天都有上演,女子绮容已经对此麻木不仁,见怪不怪。

“你们这群人无家可归,纯粹是咎由自取,谁让你去那座战场生死搏杀了,那妖尸能打的过来吗?”

“丧家犬还不如,打也没打赢,还白白浪费掉无数的天地气运,为何还有脸面踏上归乡之路?”

“这座天地就是被他们拖累成这幅样子的,要是没有他们那群人在阵前挥霍,妖尸迟早会被活活饿死,也搞不清楚他们是去杀敌还是去救人?”

……

女子绮容脑海里闪过一句句如刀剑戳刺在心尖的六月恶语,类似这种扎心扎肝的话,落入耳畔的,没有儒门圣贤写下的经书多,也不会少到哪里去。

从来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半句不留心间。

不仅她如此,那座战场的所有人,皆是如此。

有时,言重如山,锋比刀剑,杀人不见半点血。

昔日有几位剑斩妖尸无数而活的剑仙,最终因为抵不过这等杀人不见血的戳心之言,独自飞剑杀入妖尸战场最深处,最终无归。

可最痛快的,笑得最开心的,却不是那妖尸一族。

女子绮容一想到那些人的嘴脸,心里就像是被刀剑穿心,血流不止,却只声不吭。

小孩家康不知何时悄悄跟在绮容身旁,欲言又止。

“绮容姐姐,今天你能教我练剑吗?”

小家康握着拳头,眼睛通红,仿佛一头已有食牛之气的猛兽崽子。

“我想早点练成大剑仙,替阿爹报仇雪恨!”

女子绮容笑了笑,伸手摸了摸这个乖巧懂事的小剑仙。

虽未练剑,但已有剑仙之心。

更胜那群鼠辈。

将一卷剑经递给小家康后,女子绮容又去往车队最后,车队愈是靠后,愈是伤势惨重之人。

就仿佛有一双无形大手,将整辆车队从某一处撕裂开来,落后者不是命悬一线,就是气若游丝,徘徊在生死边缘。

在经过每一位立下赫赫功劳却极有可能埋骨他乡的剑仙,武人,刀客时,女子绮容总会伸出两根手指在这些睁眼想再看一眼故乡的侠士眼前轻轻晃漾,直到每个人脸上露出或多或少的笑意后,方才悄然走过。

从最开始的五根手指,到现在的两根手指,车队已经跋山涉水,闯过无数妖尸布下的重重杀围,有无数人已经等不到再看故乡一眼,遗憾葬身他地,但还有这么多人,在与死亡抗争,翘首期盼。

两根手指,是在告诉他们,还有两千里地,就能再见乡邻,再见烙印在血脉里的故乡山山水水。

直到车队最后,是位断失双臂的女子,尸身已凉,但一双美若山水的眉眼却是带着淡淡笑意睁着,甚至还有些许的坦然。

女子绮容探出手,本想将剑仙美霞的双目抹合,但看到这支徐徐前行的车队,再环顾四周山山水水,就将轻若无骨的女子尸身从车厢中背出,在一处视野开阔位置极佳之地,挖坑埋骨,最后在坟头立下一块刻有女子剑仙美霞字样的石块。

先是女子,再是剑仙。

人生两不负。

一路之上,挖坑埋骨,女子绮容做的最多,做的最妥当。

许久后,一座壁立千仞的山脉,横亘在车队前。

山岳无言,但山上的草木鸟雀会替其言语。

打头的老者蓦然睁眼,眼底顿时攒射出两道凌厉剑光,射向杀机四伏的山林。

“保护好车队!”

老者一拍胯下马头,一柄寒光四射的长剑顿时飞掠而出,老者大笑一声,提剑而出,剑光耀山林。

片刻后,一道狂乱剑意炸裂在山林之间,飞沙走石,鲜血如雨落。

方圆百里,山林倒伏,尸骨无存。

女子绮容默默看一眼自碎剑魄于山林的前辈埋骨地,一骑先行,走在车队最前。

有人死,就有人活。

死的人无法再言说什么,但活的人得知道死的人是为谁死,为何死。

行者渐逝,活着无多。

一路平安。

————

头顶张氏圣人名号的老翁,堪堪走过一片尚未被那儒门圣贤修桥铺路的荒漠,眼看就要迈进一条风景独好的坦途,孰料圣人算也不如天算。

半路杀出个不怕死的疯子。

手里拎着两壶酒水,蹲在道边,一看就是久等多时。

驾车的小书童回头看眼自家先生,意思很明显,要不要停车?

张老翁笑着点点头,小书童连忙勒马,手中却是连根套马的缰绳都没有。

白马仰头而嘶,抬蹄而止。

小书童跳下马车,开心地拍了拍白马。

拎着两壶酒拦路的疯子自来熟地跃上车头,故意晃了晃手中的酒水,咧嘴一笑。

他可不是求人办事却两手空空的那种吝啬之人,这两壶酒可是花了他不少银子的!

“有屁快放,放完赶紧滚蛋!”

张老翁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个惹人烦的家伙,纵然也是读过圣贤书的,可对此人却是百般头疼,骂两句有损圣人圣德的糙话,已经算是高抬贵手。

“着什么急,张老头,哪有一见面就撵人走的道理,这次又不是空空而来,这两壶佳酿可是在春花小娘怀里温过的,不信你闻闻看,还带着股股芳香哩!”

张老翁如何能不知道那春花小娘是谁,又如何不知二者是一见面就鸡飞狗跳的冤家,所以这个疯子委实是狗嘴里吐不出半根象牙的无赖货色!

谎话连篇,而且撒谎不待脸红心跳的那种!

“你说不说,不说的话,就赶紧滚蛋,圣人也很忙的,好不好?”

张老翁也不想与这个疯子再斤斤计较什么,只想让他把话说完,然后自己就可以驾车远去。

“真不要尝尝看,香的很哩,女子体香,与酒香糅杂……”

疯子如痴如醉地说着,话音蓦然戛然而止。

“咳咳……”

干咳两声,疯子正了正神色,懂事地将两壶酒水放在车厢角落,看眼手中多出一页金灿纸张的张老翁,却是叹了口气。

“张老头,你知道我过来一趟有多难,从道老头的无为地甩开一阵法器轰砸,到了老书袋的浩然天下,本想凭借与老书袋的交情能讨碗水喝,可委实是自己想多了,又惹来那些老头子吹胡子瞪眼,甚至口诛笔伐的,好不易听说你到了逍遥洞天,可在那剑海溜达一圈后也没逮着你的影子,反倒差点将剑闭关海底的老东西给惊醒,这不听说你喜好喝那半江月的酒水,就又特意跑了一趟春秋大界……”

疯子越说越愁,两条眉毛甚至都皱到了一块。

知晓这一趟来去辛苦的程度如何,张老翁也不好再摆脸色给这个家伙瞧看,拎起一壶酒水,揭开独一无二的桃花泥封,抿了抿嘴唇。

算是给这个家伙一个面子。

“味道如何,是不是有股独具一格的奇香?”

疯子一看张老翁喝了自己拎来的酒水,随即笑眯眯说道,神色有种只可意会不可言说的深长意味。

张老翁瞥一眼疯子,神色古怪。

疯子却顿时一拍脑壳,懊恼不已。

“又被那个婆娘给坑了……”

张老翁将装着酸醋的酒壶扔给疯子,有些想问上一问,你不是号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风流公子哥吗,怎么次次都在一个胸有二两肉的女子手里吃了亏?

但张老翁只是在心里腹诽而已,万万不会脱口而出,有些话能说,有些话可说可不说,有些话自己说是一种意味,有些话别人说却是另外一种意味。

“干他娘的,真的给老子装了两壶酸醋?”

疯子凑在壶口轻嗅一下,顿时破口大骂,浑然没有半点风流潇洒之态。

张老翁看得直乐呵,恶人还得恶人磨啊!

疯子不信邪的又将剩下一壶酒水揭去桃花泥封,凑在鼻息前轻嗅后,嘴角抽搐的厉害!

一股淡淡的奇臭在车厢里漾散开来。

仿佛放久了的泔水变馊一般。

“一壶酸醋,一壶泔水,春花小娘对你的感情真是没的说……”

张老翁笑着说道,同时抖了抖袖子,一股清风缭绕车厢,臭味烟消云散。

被人揭穿老底的疯子撇撇嘴,不置一词。

“说吧,看在你这么惨的份上,再把你撵下车,似乎有点落井下石的意味!”

张老翁摩挲着手里的纸张,笑呵呵说道。

“张老头,你这是要回老巢?”

疯子哀愁来的快,去的也快,不过三两句话的功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劝你还是不要回去搅合那摊浑水了,那里已经够乱的了,鱼鳖海怪一大堆,还有沉眠醒来的老王八,你想想就这么一大群玩意,听着就让人头疼!”

疯子叹口气,有些事知道了还不如不知道,闹心啊!

“不回去,就能躲过一劫吗,这场虎视眈眈的谋划,已经是人尽皆知,都想从中分上一口肉吃,掩耳盗铃,岂不是徒劳无益!”

张老翁一语道破天机。

“想吃肉,呵呵,也不怕獠牙崩断,都以为那座天地真的快要破碎了,什么底蕴都藏掖不住了,整着怎么说也是座名列前筹的天地,宝贝必然少不了,随随便便趁着水浑之际捞上一件两件的怕什么,即便吃不上肉喝口汤也行,都削尖了脑袋想吃肉,可这些人想过没有,万一没有肉怎么办?”

疯子说着说着,有些忍俊不禁,而脸上的神色愈发阴沉起来。

“怎么着,你管天管地,还想管人家拉屎放屁不成,有没有肉吃关你屁事,不是做老天爷的命,却偏偏长了一副爱管闲事的烂心肠……”

张老翁劈头盖脸将疯子臭骂一顿。

他隐隐觉得,这个疯子已然将本不属于他扛的重担,担在了他的肩头,甚至是压在了头顶!

骂归骂,闹归闹,但眼前之人的作用,却是谁人也替代不了的。

他才是真正独一无二的存在。

若是这个看似疯疯癫癫满嘴荒唐言的家伙有朝一日被身上的担子给压垮,那这条光阴长河的灾难日也就降临了!

“张老头,你能不能将那玩意借我使使?”

疯子挨骂素来不记心上,一转眼就瞧上了张老翁手里的那页薄薄纸张。

张老翁瞬间恍然大悟,这个疯子兜兜绕绕一大圈,敢情是冲着他手里这张立命金纸而来!

儒门有安身立命于天地一说。

立命金纸,可助万物立命。

亦可助破碎天地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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