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林肆他们出任务后的第二天夜晚。
过了十点,居民区那边，灯火渐暗，商超菜场差不多都打烊了。但一街之隔的小夜市,人气正旺。
李冉冉和姜泽发现,他们打听到的情报不一定对任务有用,但对自己一定有用。比如现在，他们可以精准地找到口碑最好的烧烤摊。
附近的人都认证的摊位,比某些app的高评分靠谱多了。
就是这摊位上的人有点多。他们就两人,最好就是跟人拼桌。
他们很少会这样做。
周末他们会去一些异能者常去的店铺、商场,很少看到普通人。偶尔也会去普通人常去的地方,不过异能者会很显眼，哪怕人很多，他们也可以获得包厢或是单独的位置。
姜泽和李冉冉以前都觉得这才是正常的。他们是异能者啊,这本来就是他们理应获得的待遇吧？尽管没表明身份,但他们身上的王霸之气就该很明显！
当然,用林肆的话说就是,“请务必收收你们身上的二货之气”。
这两人以前咋样暂且不提,至少学习能力是可以的，征求了一下拼桌意见后，毫无迟滞地入座了。
异能者的逼格？不存在的。
之前为了打听消息，姜泽都直接混进阿姨们的广场舞队伍去了。毕竟这是一个重要的消息来源,他不想放弃。
俊俏又嘴甜的小伙子,还是很讨阿姨们喜欢的,差点都要被介绍对象了。
连色相都可以牺牲，姜泽还有啥豁不出去的？
李冉冉本来就没姜泽那么爱讲排面，适应力自然不用多说。
他们还想着一会儿给林肆带些串串回去。至于王言？为了撇清关系，他还是自己单点吧。估计考虑到人设,那家伙也不会到苍蝇馆子来。
两人一边嘀咕着，一边下意识地留意起了同桌吃饭的人。高强度的情报收集后，这就像是形成条件反射了。尤其是发现他们在聊八卦后，两人的耳朵直接就支棱起来了。
这桌的人以一个休闲装青年为核心，其他人一口一个关哥叫起来非常热络。看配饰，这人是有些家底的。就是品味有点不好，身上香水的味道有点浓了。
姜泽他们来拼桌时，他们的话题被打断了一下，但很快就续了上去。
“哥，你这两天不太对啊，喊你喊不到人，听说还天天待在殡仪馆里，那里的事情交给手下的人去做就好了，当老板还这么辛苦干什么？”
叫关哥男人笑了笑，“我这不是来了么？谁说喊不到人。殡仪馆缺人，我当然得顶上。好了，别说这个话题了，吓到同桌的朋友就不好了。”
姜泽和李冉冉连忙道：“没事没事、不用在意我们。我们还能顺便听听八卦，话说，殡仪馆是不是有很多奇诡的传言？”
他们就像俩好奇心旺盛的小年轻。
这两天他们的足迹遍布了容易的出现“怪谈”的地方，医院、学校、小区等地都有调查过。
但这会儿听这些人聊天，两人发现他们可能漏掉了殡仪馆。去那里的人少，没啥特别的八卦传出来很正常。不过既然遇上了，就当给功课查漏补缺吧。
“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奇诡的事件？多的是人瞎编出来的。”关哥笑道。
就是同桌的人不服，“我听说……”
“好了，我不想下班后还聊这种话题。”
有个小弟就小声嘀咕，“要我说关哥的前后变化就够邪门的了。难得出来一趟，请我们吃路边摊。”
以前不都是去酒吧、会所潇洒的么？
这才是他们老在这儿旁敲侧击的原因：关哥不会要破产了吧？
有人还说关哥准备重新装修房子，他们中就有干这行的，想吃下这个单子，以前挺大方的人，现在却老在推三阻四，这不是很怪吗？
关哥似乎也被整不耐烦了，语气一下子沉下来，“吃的都堵不上你们的嘴是吧？”
“关哥，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不懂事。”有人打圆场。
关哥的表情和缓下来，换了个话题，“要说奇诡的事情，我们现在这个世界难道不够奇诡吗？无论是怪物还是异能者……”
“嘿，说到这个话题，你们看前面卡口那家伙，不就是异能者么？”
有人指了指马路尽头正在巡逻的王言。
姜泽和李冉冉对视了一眼，表情微妙。
让他们觉得怪异的，不是这些人对异能者的讨论，而是因为巧合。
按照他们的说法，他们不怎么来这种烧烤摊，今天却破天荒地来了。这位置，正好可以看清王言的动向。这位关哥的话题，有意无意地引向异能者。
这巧合是不是有些多了？
得亏拼桌的要求是他们自己发起的，不然姜泽和李冉冉得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异能者身份暴露了。
姑且听听这些人准备说什么吧。
大家顺着异能者的话题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听说他们来演习。不过咋就一个人，能干什么？”
“这你就不懂了，一个异能者抵得过千军万马。据说他的眼神一扫，是人是鬼无所遁形。”
这话一出，让好些人下意识地战术后仰，“有这么玄乎吗？”
这年头谁还没点自己的秘密了。
“不至于吧，我觉得他们窥探秘密的本事远不如广场舞大妈。”姜泽没忍住。
对此姜泽是深有体会。就算让王言来也是一样的，他只能读取到一个人现在正在想的事情，不可能刨出一个人所有的秘密。
关哥哈哈一笑，“听起来你对异能者还有所了解？”
李冉冉不好意思地说：“我们有个朋友，当记者的。她的消息渠道比较广。看到异能者来咱们社区，她还想采访一下的。被拒绝了。”
对方的兴趣明显更浓了。
就在这时，姜泽接到了林肆的电话。
然后，他看向了坐在对面的关哥：这个人，完美符合林肆对伥鬼的设想。
富有（很可能有独栋的房子）、特殊职业（管理殡仪馆）、异常（他的小弟们旁敲侧击中漏了不少）、对异能者很关注。
可是，这个人干净整洁，完全看不出异化的痕迹。是了，会异化的只有异能者。普通人不会有这种现象。
但这才恐怖啊！
姜泽很少会觉得一个普通人恐怖。上次给他留下这种印象的，就是林肆。但他对林肆的感情比较复杂，更多的是敬畏。但眼前的人，就纯粹是恐怖。
之前他和李冉冉都以为，这位关哥最多是个反异能者组织的人。他们讨厌这些人，但也没放在心上就是了。
按照林肆的教诲就是：每个人都有他的价值。比起感到冒犯，不如想想怎么利用这份价值。
所以，姜泽没有鲁莽地跟他们起冲突，而是以打听情报为主。
姜泽现在最庆幸的，就是刚才按捺住了脾气，因为林肆说了，“有可疑目标先标记。绝对不能打草惊蛇。”
“无意识见过怪物”与“有意给怪物提供帮助”，那是两回事。后者，更危险。
关哥时不时看姜泽一眼，显然十分关注他接的电话。
听半天也轮不到姜泽说一句话，再加上他知道异能者的情报，显得有些可疑。
姜泽灵机一动，给林肆安了个被傻x老板压榨的人设，而且，她就是给他们消息的记者！
感谢这两天的卧底经验，不然他还想不出如此绝妙的主意。
这下，不仅他们的故事可以圆回来，还可以让林肆较为安全地接近这家伙——如果关哥想要了解消息，肯定会主动跟林肆攀谈的。
林肆很快过来。
“不好意思，这里还可以加个凳子吗？”
“可以可以，这就是你们的大记者朋友啊。刚下班？太辛苦了吧。”
林肆才知道自己还有个记者身份，她瞪了两人一眼，“别在外面瞎吹牛，我要是个大记者，我还天天苦了吧唧的我。我就是一个小跑腿的。而且干传媒的，不都这样么？天天加班。遇到那种满嘴跑火车的领导，那就遭老罪咯。”
“哈哈，你是新闻部的对吧？我前段时间门还跟你们的陈欢部长一起吃饭来着。”
林肆歪了歪头，“陈欢部长？那是a社的吧？我是x社的啊。我部长是……”
突然，她的眼神警觉起来，“你不会要跟我们领导告状吧？”
关哥笑道，“没有没有，我就是觉得你挺有意思，想认识一下。你们x社的李部长我也熟，回头可以让人关照你一下。”
“我们部长姓王。”
“对对，是我记错了。”
看起来像是寒暄，其实高手过招，招招致命。
a社和x社都不在这个社区内。a社离这里远，从挂断电话到这里，虽然她已经在拐角处盯着他们有一会儿了，但骑小电驴仍然没这么快。x社是个不错的选择。
而且，x社的王部是她朋友，吐槽一下对手陈欢，这种事情是有过的。林肆就是从记忆里给它扒拉了出来。用这个身份，林肆短时间门内也不用担心露馅。
幸好姜泽和李冉冉没有说太多林肆的个人信息，他们也知道，说得越多，越容易露馅。这就给林肆留下将身份背景补充完整的机会了。
就冲这份试探，林肆很难相信这人没问题。
“你对异能者有兴趣？听说你还去采访那位了。”关哥指了指王言的身影。
林肆的眼睛闪闪发光，像是异能者的粉丝，“谁会没兴趣啊？他们是我们的英雄不是吗？”
李冉冉和姜泽赶紧吃菜。
一对比，他们的演技太烂了。赶紧吃点东西掩饰表情，不然想想她对他们的态度，容易破防。
“这样啊……”关哥拉长了声音。
其他人以为明白了关哥的意图：他对这女的感兴趣。
众人起哄，说：“妹妹，你还别不信，关哥是有本事的人。他说给你打个招呼，那就稳了。异能者又不能当饭吃。”
林肆惊喜地问：“那可以让我采访到异能者吗？说实话，我想采访被拒绝了。但如果你这样的大人物陪我去，他肯定不会拒绝的吧？”
这里的距离有点远，人又多，心声杂乱。但如果可以带着他本人到王言面前照一照，应该能搞到不少信息。
众人表情古怪：这妹子是真敢开口啊。
开口倒也不是最大的问题，最大的问题是她啥都没付出呢，不太懂规矩。
关哥也是嘴角抽抽：这种不通人情世故的愣头青，难怪天天被领导教训。
这家伙甚至说干就干，直接就站起来，要拉他去跟那个异能者打招呼。
关哥自然不能任由她把自己拉去。
“异能者跟普通人不在一个体系内，很遗憾，这个我帮不到你。不过说实话，我跟你一样，都对异能者挺感兴趣的。在你来之前，我们就在讨论异能者的事情。也不知道他们的演习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会离开。”
“诶？这种小问题，我知道啊。”林肆接话道。
她正要说下去，又顿住了，打了个哈哈，“不好意思，领导说过，相关消息不得往外透露。”
大家心照不宣地揭过了这个话题，又聊起了其他事情。
林肆看了眼手机，王言已经拿到了这个关哥的资料。
她一目十行地扫了一下。
关哥在不知不觉时已经坐到了她旁边，天南海北地跟她闲聊，展现自己幽默风趣、见识多广的一面。
靠的近了，林肆觉得他身上的香水味有点冲人。但她闻怪物的臭味时都面不改色，更别说香水……
等等，怪物的臭味？！
林肆终于察觉了之前的盲区：从事特殊职业者，喜欢用浓香水去味好像没毛病。就连他的朋友，最多是吐槽他不该亲力亲为。但，谁知道他真正想去的是什么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