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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了截天功,凭什么去杀萧正则?”

这句话,殷无济当时也是问过他的。

不等昭衍回答,他自顾自地道:“唤生丹固然神奇,但它不是太上老君用八卦炉炼出来的仙丹,没法让人立地飞升,其效在于续命疗伤和培元补气,对内力增长虽有裨益,奈何药力被人体消化为己用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就算我用金针刺穴之法帮你在短时间内吸收了它,也弥补不了你失去九重阳劲的亏空,还会对你的经脉脏腑造成巨大负担,得不偿失,过犹不及。”

“可我没得选啊。”昭衍的手指轻轻点在心口那道蛛网血纹上,“我有了十重功力又如何?不过是江烟萝的一盘菜罢了,等我杀了萧正则,下一个死的必然是我,而后还会有很多人死去,万事功亏一篑,划不来的。”

山洞里的火光将熄未灭,映得那血纹越发灼目,殷无济向来心高气傲,很少有这样挫败的时候,他低声道:“那……等你师父来了,胜算也大些。”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那场震惊塞北的刺杀被乌勒国勉强捂了些时日,现在已是传得沸沸扬扬,那不知名的黑袍刺客在光天化日下斩落了乌勒大王的首级,于保护王驾的野狼卫而言无疑是奇耻大辱,是以乌勒国为王权纷争不断的这段日子里,野狼卫几乎是倾巢而出,四处追查刺客下落,誓要拿对方的人头祭王旗,可这塞北之地广袤无垠,他们连对方的面容身形都没看清,又从何去寻?

因着黑袍刺客是在乌勒大王剿杀尔朱遗族时横空出现的,绝大多数人都认为刺客与尔朱氏有关,虽也有人提及消失一年多的步寒英,但在寒山联合雁北关发布对昭衍的讨贼公告后,这些流言便不攻自破了。

不过,当殷无济和明净得知了此事,他们立时明白了背后真相——黑袍刺客分明就是步寒英,这一切分明是师徒俩串通好了设下的连环套,他们所有人都被耍得团团转。

“名剑藏锋步寒英,为逆徒勾结姑射仙所害,已经不在人世了。”

不等殷无济动气,昭衍的神情已然转冷,道:“我师父是英雄,可对这世上很多人来说,他死了比活着要好,而有些事情也是步寒英活着时不能去做的,他这一生的大好年华都被誓约和责任困住,我这个劣徒受他老人家再造之恩,没什么能汇报给他的,就这一小段无拘无束的暮年岁月,谁敢把天门压回到他身上,我就把谁家顶梁柱劈了当柴烧,说到做到。”

这话说得毫无转圜余地,威胁之意溢于言表,令殷无济脸色铁青,却又无可奈何,随后想到当年种种,将要出口的话终是咽了回去。

见他妥协,昭衍也放软了语气,道:“我想你和湄姐在动身来此之前都往寒山送了信去,他要是能来,如今早该到了……塞北的情况并不乐观,乌勒大王死后,其国内势必大乱,至少在王位尘埃落定前,乌勒人不会大举兴兵进攻,这虽然为大靖北疆和草原各部争取了宝贵时间,但会让一些牛鬼蛇神趁乱作祟,尤其是群龙无首的野狼卫,我师父被他们咬得很紧,也有意趁此机会将之铲除,短期内哪能抽得开身?至于姑姑,我不敢求她宽慰,只求她不恨我就好。”

殷无济既然号称“见死不救”,心肠离铁石做的也不远了,可人都有亲疏远近,他也算看着昭衍从小少年长成大人,如今听了这番话,想到对方年纪轻轻就走过了百丈峰和独木桥,甚至将要跌得粉身碎骨,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你就执意一个人去?”殷无济压下翻涌心绪,眉头皱得更紧,“那么多高手联合起来都拿不下萧正则,就算他现在受了伤,凭你一人一剑,没了截天阳劲打底,耗都耗不起,到底是去杀他还是去送死的?再者说,人家是堂堂听雨阁之主,动动嘴皮子就有无数手下任凭驱使,你如何保证他会孤身赴约?”

一连三问,句句直切要害,昭衍心知他也是出于好意,可这里面有些事情着实不能摊开来说,于是避过了最后那个问题,道:“殷先生,你不懂萧正则,我一个人去见他才是做了断,若带上其他人一起,事情又将变得大为棘手,而杀死萧正则的办法……”

顿了下,昭衍手里的藏锋无声出鞘三寸,寒光映出了一双星眸。

他轻声一笑:“说来只怕你不信,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你要杀我,只需这一剑。

流星飞剑离手而出,却不是冲着萧正则急射而去。

他们两人在庭院里斗了上百个回合,动弹不得的尹湄只能孤零零地坐在大殿里,透过敞开的殿门观战,以她的洞察力,轻易便可看出是谁占了上风,在昭衍倒地吐血那一瞬间,她的心也差点跳出了嗓子眼,随后就听见了那句令人匪夷所思的话,没等她想出其中深意,眼前忽有一点寒星划来,萤火之光顷刻变成皓月之辉,她来不及眨眼,剑尖已至眉心!

这一式“参商”,竟然刺向了尹湄!

萧正则在昭衍扬手转腕时已察觉不对,剑出刹那他也摇身一晃,人如闪电,剑似流星,剑光与人影几乎同时飞入大殿,他身形再变,脚下抢步,右手疾出抓住剑柄,剑尖堪堪停在尹湄面前方寸处,凌锐剑气刺破皮肤,她的眉心顿时现出一个红点,仿佛美人面上朱砂痣。

长剑入手刹那,昭衍已飞身欺至萧正则背后,听得劲风及近,萧正则的左手骤然荡回,拈花一般拂向昭衍攻他左腹伤处的那只手,两指刚搭上皮肉,昭衍的手便如灵蛇般从他掌下绕过,人也矮身一闪,从萧正则抬起的手臂下窜过,绕指柔绝技实时施展开来,右手搭上尹湄的肩,左手抓向萧正则握剑的手腕,身子同时倾斜一绕,好端端坐着的尹湄便被推到萧正则面前,那柄泛着寒光的利剑也向她咽喉抹去,昭衍的身形却被她挡了个严严实实。

萧正则心中微怒,掌下只好松劲,无名剑掉落瞬间,昭衍的左手立即下翻去接,这回被萧正则抓了个正着,指尖还没碰到剑柄,手腕已然传来剧痛,可与此同时,下方响起了“噗嗤”一声,萧正则的左腹伤处竟有温热鲜血再次喷溅,一小截猩红剑尖自他身后穿透了出来!

无名剑握在尹湄手里,而在那伤痕密布的手上,还搭着昭衍的右手。

直到鲜血溅上了尹湄的手,她还没反应过来在刚才那一瞬发生了什么。

萧正则却在一瞬间的惊愕后明白了。

他全身上下最大的破绽就是左腹这处伤口,昭衍不是要杀尹湄灭口,而是拿她诱敌引萧正则露出空门。

弃剑只为收剑,藏锋便是出锋。

当初那一战,昭衍于生死间顿悟出的一式“无常”,其精髓不就是“变幻莫测,防不胜防”吗?

萧正则今日两次中剑,被刺中的都是同一处地方,昭衍屈肘撞开尹湄,握剑急转欲绞烂他血肉脏器,却见萧正则双手合握抓住抓住剑刃,身子猛地向后一纵,昭衍试图抽剑转刃,竟然纹丝难动,连人带剑被他从大殿里带了出去,来不及站稳,便有一记重踢击向自己丹田。

两人相距不过三尺,萧正则这一腿迅捷威猛,昭衍只得出手迎上,但见他五指在足踝上一搭即离,飞快滑到小腿上,洗衣荡水般将劲力化解,哪知萧正则左脚趁势飞起,狠狠踢在他左手背上,霎时筋折骨裂,昭衍踉跄退后,染血长剑顺势抽出,他一闪再闪,凭借飘逸灵动的轻身功夫才勉强避开了萧正则腿影笼罩,眼见萧正则不顾伤势纵身逼近,只得剑势急转,化攻为守。

与之前的精妙剑招不同,昭衍现在使出来的每一剑都简单无比,锋芒不出身周一尺,招数变化也少之又少,但他的速度快如疾风,举手抬足、剑出剑转只见残影,一招一式间绵密连环,行云流水般顺畅,天衣无缝般浑然,萧正则连续出手五次,竟没能打中他,先是一怔,旋即有道灵光闪过,低声道:“抱风揽月!”

饶是眼下仇敌决死,昭衍也不得不佩服萧正则的好见识。

当初在武林大会上,穆清的武功分明不如尹湄,却以一招“抱风揽月”化解了尹湄数次强攻,尽显“以柔克刚,以静制动”的要诀,昭衍无意偷学望舒门的剑法,只将观战感悟记在心里,后来在关外守山一年,根据太一元气中正平和的特点,钻研出了这套守身剑招,不求杀敌,但求自保,只是他武功进境极快,已然罕逢敌手,除萧正则之外,尚没有人将他逼到这一步。

萧正则连攻数下,这绵密剑势仍然滴水不漏,昭衍擅长用劲,无论是“隔山打牛”的透劲,亦或是“四两拨千斤”的巧劲,在他这里都是剑随身动、劲由心发,他深知双方优劣何在,出手滑溜如鱼,一拨复一转,一消又一引,若非万不得已,决不正面招架。如此见招拆招数十个回合,两人身周三尺之外已无半块好地,墙壁崩塌,地砖碎裂,俱是受了池鱼之殃,而在三尺内的这一小块地方,白雪翻滚如浪,砖石平整无伤,对比鲜明得近乎诡异。

可惜,两人内力相差毕竟悬殊,即便萧正则的金刚不坏之身已破,昭衍也难以在他一招重过一招的攻势下持久支撑。勉强又拆八招,萧正则突然抢步踏前,看也不看翻飞剑影,五指攥拳悍然击出,这下无疑是“一力降十会”,昭衍唯有横剑抵挡,劲力相拼立分高下,他的双腿被迫向下弯去,身子矮了半截,喉口登时一甜。

萧正则右手再催内劲,左手提掌向下劈去,昭衍听得风声便知这一招刚猛无比,他若是立即剑交左手,抬起右掌去接,十有八九能接下,可剑下劲力一泄,纵使只有片刻,恐怕就要被萧正则压制在地,到时再想翻身爬起,就比肚朝天的王八还难了。

须臾之间不容多想,昭衍将身一倾,主动撞向萧正则,本是朝他头顶劈下的一掌便落在了背上,霎时五脏六腑齐颤,四肢百骸也是一震,涌上喉头的那口血再也忍耐不住,当即喷了出来。

忽然间,萧正则只觉掌下一滑,昭衍从他臂弯空隙间闪身脱困,就地一滚丈许远,捡起掉落的天罗伞反手向后挡下追击,而后手腕急旋,伞面飞旋撞向萧正则面门。萧正则一掌迎上,天罗伞不能寸进,昭衍纵身从伞后飞出,挥剑刺他咽喉,被两根手指牢牢夹住,旋即翻腕一折,无名剑弯转如月,紧接着劲气一收,剑锋急弹而回,昭衍借力向后倒飞,萧正则也使出轻功追了上去。

眼看两人就要比肩,昭衍突兀向下坠去,剑尖急随身形倒转,从萧正则两掌之间穿过,自下而上再刺他左腹要害,萧正则当即凌空翻身避开剑锋,反手一拳向他后背空门猛打而去,只听“轰”的一声响,墙壁被拳劲震得四分五裂,昭衍却不见了踪影。

萧正则“咦”了一声,突觉头顶有道厉风刺下,他站在原地一步未挪,上身轻摆让过来剑,同时屈膝撞出,不料这一剑竟是无人把握,昭衍的身影慢了半拍从旁侧斜飞而至,萧正则击飞利剑时,他便趁势欺近,天罗伞圈转如轮,伞尖始终不离萧正则左腹半尺之内,萧正则被他逼退几步,忽而出手击向伞面,天罗伞飞上高空,伞下又没了人影。

昭衍斜身接剑,回手疾刺萧正则面门,剑势急如暴雨,奈何这千变万化的剑招落在萧正则眼里,依然只有一人一剑,他仅出了一掌,狂暴凶猛的内力就将剑雨生生震碎,大掌转眼逼至面前,昭衍身子一转,蓦地随风一绕,从他手臂边缘窜过。萧正则已厌烦了他的滑溜,双掌招风一引,满天大雪化为白浪尽数朝昭衍席卷而去,昭衍几度变换身法,都不能从白浪中脱身,萧正则趁机欺近,右掌重重挥出,悍然劈向他的头颅!

“噗”的一声,剑锋从萧正则掌心贯入,再从手背穿出,血光飞溅,剑尖去势未绝,直直向他心口刺去,而萧正则竟也任由剑锋贯穿整只手掌,狠狠击向昭衍面门!

以萧正则的功力,这一剑刺在身上他也未必会死,可这一掌若是劈实了,昭衍的下场会比周绛云更惨,因为他整颗脑袋都会像烂西瓜一样炸裂开来,而他已是强弩之末,身形又被雪浪所困,已经避无可避,只能扬手出剑!

一击定胜负,一剑决生死!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昭衍突然斜身向下,险险躲过迎面一掌,剑势随之急变,划过半轮猩红残月,从左向右朝萧正则拦腰斩去。萧正则早防着他转剑偷袭,全身真气尽数外放,长剑劈在血肉模糊的腰侧,却是丝毫未进,火星在剑锋下迸溅出来,左手急翻锁住剑刃,天崩地裂一般无可抵挡的内力透剑而来,昭衍浑身骨骼当即发出了“咔咔”怪响,他已经受了不轻的内伤,刺入膻中穴的那枚金针更是颤抖起来,随时可能被这股巨力压得破体而出。

可他竟然笑了。

脚下疾退,后背撞上萧正则的胸膛,昭衍的左手绕过颈侧死死牵制住身后之人的头颅,右腕倏忽扭转向上,凭借绕指柔绝技硬生生从萧正则的掌心里转过剑锋,伴随着骨骼裂开的可怖声音,长剑自腋下贯穿昭衍右肩,劲力一催三发,剑尖终于点中萧正则的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萧正则屈膝撞上昭衍后腰,剑尖刚在他喉前刺出血痕,其人已纵身向上掠去,不料昭衍脚下一错,借力回身,左手倏地从扭折畸形的右掌中抢过剑柄,带起一溜血光,“无根飘萍”全力施展,剑芒后发先至!

“锵——”

一剑直刺,毫无花巧,金石交撞声刺痛耳膜,但这只有一瞬,下一刻血光再现,萧正则闷哼一声落回地面,剑锋深深没入他的胸膛,昭衍疾步向前逼近,脸上杀意凛然,硬抗那股汹涌而来的山倾之力,体内三枚金针无声碎成粉末,他恍若未觉,依旧强提真气催尽余力,当他迫至萧正则面前,血色长剑终于从萧正则背心穿透出来,风中绽开大朵大朵的血花,顷刻后泼洒在地,染红一片白雪!

“砰!”

血雾弥漫中,萧正则一掌劈出,昭衍被震飞数丈,长剑彻底脱手,人直接撞破了殿门,跌在尹湄面前,喷出一大口鲜血!

尹湄先前被他推倒,此时也无力站起来,她的眼里满是血丝和泪水,惨白发青的嘴唇不住颤抖,却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直到,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影,拖着缓慢沉重的步伐,摇摇晃晃地出现在尹湄面前。

她瞪大眼睛,却很快就看不清了——昭衍用颤抖不已的左腕支撑身体,踉跄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将尹湄完全挡在了背后。

他咧开满是鲜血的嘴,哑声道:“阁主,你快死了。”

无名剑还插在萧正则的胸膛上,从前面看几乎只剩下了剑柄,即便身怀七境十四式的《宝相决》,即便通晓百家武学,即便功力高深冠绝当世……人,终究还是肉骨凡胎,无法长春不老,更不可能永生不死。

只要拔出这柄剑,萧正则的心脏就会立即破裂,血脉偾张,必死无疑。

可惜昭衍没有这样做,正如萧正则刚才那掌突兀偏转,没奔着他的头打过来。

“……这才是,无常?”萧正则看着胸口的剑柄,沾满鲜血的手慢了半拍才落在左腹上,“从一开始,你真正要刺的地方就是这里,明明有好几次机会……你在骗我之前,把自己也骗了过去。”

“越明显的破绽,越不容易得手。”昭衍偏头看了眼自己惨不忍睹的右臂,“要杀您,只需一剑,也只能有一剑。”

与谢青棠、鉴慧和明净不同,萧正则很早将《宝相决》修炼到了最高境界,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能被人钻空子的罩门,唯一的弱点是左腹那道新伤,从这里下手固然会容易许多,但昭衍没了截天阳劲护心保命,一旦失手就再无机会,而他是最怕输的人,倘若没有超过八分的把握,绝不肯孤注一掷,是以在过去的二十多个时辰里,昭衍每一次合上眼睛,都是在脑海中推演今日这场死斗。

萧正则微怔,他低声问道:“从哪一招开始对上的?”

“第一招。”昭衍又笑了一下,“一步都没错过。”

萧正则定定地看了他许久,突然问道:“那封信……你给江烟萝了吗?”

“没有,”昭衍道,“一个人都没给。”

“为什么?”萧正则抹去嘴边的血,“你既然看过了信,就该知道它的价值。”

昭衍凝视他一会儿,忽而大笑,笑得咳出血来:“什么价值?区区一封信,就算闹出满城风雨,也跟飞星案无关,我只要让你死在这里,有它无它都无所谓。”

“江烟萝……还有平南王府的人,未必如你这般想。”

“那就等我死后,他们有本事自己去找吧。”

萧正则终于笑了起来,他勉强提起所剩无几的真气护住将碎欲裂的心脉,声音低哑地道:“你不会死的……江烟萝夺权心切,可是……阁主的位置,我说给谁,谁才能坐。”

昭衍一愣,便听萧正则继续道:“不拔剑,我还能支撑四个时辰,你将她骗过来,我替你解决了她。”

昭衍呼吸一滞,他抬头对上萧正则的眼睛,嘴唇张合了几下才挤出话来:“你说什么?”

“我是快死了,可在我死前,仍有办法让她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你只要保证江烟萝不死,便可活下去了。”萧正则一字一顿地道,“听雨阁二十二营的名册,统管天干地支一万四千余人的信物……我在临行前将它们放在了大内密室里,钥匙留在旃檀堂,你拿上钥匙去见太后娘娘,她会给你的。”

刹那间,昭衍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他近乎无声地问道:“为什么?我可是……九宫后人。”

“我曾经,也是飞星盟九宫之一。”萧正则喃喃道,“震宫明觉,背叛飞星盟……并非,从没后悔过。”

然而,在萧正则说出这句话后,一只手握住了他胸前的剑柄,没有丝毫犹豫,猛地向外拔出,心脉本是被千丝万缕的真气勉强维系着,这一下摧心断脉,零星的碎骨肉随鲜血一同飞出,溅在昭衍身上。

萧正则眼瞳剧震,怔怔地看向昭衍,只听他道:“太晚了。”

以德报德,以直报怨,恩仇冤孽,血债血偿。

有些迟来的补偿,活人是没资格替死人接受的。

“黄泉路上别走太快,”昭衍握着滴血的剑,慢慢勾起嘴角,“阎罗殿上断平生,等人到齐了才好算账。”

萧正则的身体晃了两下,猛地跪倒在地,却伸手向前抓去,昭衍以为他要垂死反扑,却不想对方仅仅是握着他的脚踝,劲力在飞快消失,轻易就能挣脱。

“你说得对。”萧正则气若游丝地道,“既然如此,就拿上那封信,再——”

说到这里,从他心口急涌而出的鲜血渐渐慢了下来,手也抓不住任何东西,一直神光内敛的眸子飞快涣散,声音在片刻停顿后变得微不可闻。

“带着我的人头,去……见我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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