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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行辚辚日夜不停。玄难、邓百川、康广陵等均是当世武林大豪这时武功全失成为随人摆布的囚徒。众人只约莫感到一行人是向东南方行。

如此走得八日到第九日上一早便上了山道。行到午间地势越来越高终于大车再也无法上去。星宿派众弟子将玄难等叫出车来。步行半个多时辰来到一地见竹荫森森景色清幽山涧旁用巨竹搭着一个凉亭构筑精雅极尽巧思竹即是亭亭即是竹一眼看去竟分不出是竹林还是亭子。冯阿三大为赞佩左右端相惊疑不定。众人刚在凉亭中坐定山道上四人快步奔来。当先二人是丁春秋的弟子当是在车停之前便上去探山或是传讯的。后面跟着两个身穿乡农衣衫的青年汉子走到丁春秋面前躬身行礼呈上一封书信。丁春秋拆开一看冷笑道:“很好很好。你还没死心要再决生死自当奉陪。”

那青年汉子从怀中取出一个炮仗打火**燃。砰的一声炮仗窜上了天空。寻常炮仗都是“砰”的一声响过跟着在半空中“拍”的一声炸得粉碎这炮仗飞到半空之后却拍拍拍连响三下。冯阿三向康广陵低声道:“大哥这是本门的制作。”不久山道上走下一队人来共有三十余人都是乡农打扮手中各携长形兵刃。到得近处才见这些长物并非兵刃乃是竹杠。每两根竹杠之间系有绳网可供人乘坐。丁春秋冷笑道:“主人肃客大家不用客气便坐了上去罢。”当下玄难等一一坐上绳网。那些青年汉子两个抬一个健步如飞向山上奔去。丁春秋大袖飘飘率先而行。他奔行并不急遽但在这陡峭的山道上宛如御风飘浮足不**地顷刻间便没入了前面竹林之中。邓百川等中了他的化功一直心中愤懑均觉误为妖邪所伤非战之罪这时见到他轻功如此精湛那是取巧不来的真实本领不由得叹服寻思:“他便不使妖邪功夫我也不是他对手。”风波恶赞道:“这老妖的轻功真是了得佩服啊佩服!”他出口一赞星宿群弟子登时竞相称颂说得丁春秋的武功当世固然无人可比而且自古以来的武学大师什么达摩老祖等也都大为不及谄谀之烈众人闻所未闻。包不同道:“众位老兄星宿派的功夫确是胜过了任何门派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众弟子大喜。一人问道:“依你之见我派最厉害的功夫是哪一项?”包不同道:“岂止一项至少也有三项。”众弟子更加高兴齐问:“是哪三项?”包不同道:“第一项是马屁功。这一项功夫如不练精只怕在贵门之中活不上一天半日。第二项是法螺功若不将贵门的武功德行大加吹嘘不但师父瞧你不起在同门之间也必大受排挤无法立足。这第三项功夫呢那便是厚颜功了。若不是抹杀良心厚颜无耻又如何练得成马屁与法螺这两大奇功。”他说了这番话料想星宿派群弟子必定人人大怒一齐向他拳足交加只是这几句话犹似骨鲠在喉不吐不快岂知星宿派弟子听了这番话后一个个默默**头。一人道:“老兄聪明得紧对本派的奇功倒也知之甚深。不过这马屁、法螺、厚颜三门神功那也是很难修习的。寻常人于世俗之见沾染甚深总觉得有些事是好的有些事是坏的。只要心中存了这种无聊的善恶之念、是非之分要修习厚颜功便是事倍功半往往在要紧关头功亏一篑。”

包不同本是出言讥刺万万料想不到这些人安之若素居之不疑不由得大奇笑道:“贵派神功深奥无比小子心存仰慕还要请大仙再加开导。”

那人听包不同称他为“大仙”登时飘飘然起来说道:“你不是本门中人这些神功的秘奥自不能向你传授。不过有些粗浅道理跟你说说倒也不妨。最重要的秘诀自然是将师父奉若神明他老人家便放一个屁……”包不同抢着答:“当然也是香的。更须大声呼吸衷心赞颂……”那人道:“你这话大处甚是小处略有缺陷不是‘大声呼吸’而是‘大声吸小声呼’。”包不同道:“对对大仙指**得是倘若是大声呼气不免似嫌师父之屁……这个并不太香。”那人**头道:“不错你天资很好倘若投入本门该有相当造诣只可惜误入歧途进了旁门左道的门下。本门的功夫虽然变化万状但基本功诀也不繁复只须牢记‘抹杀良心’四字大致也差不多了。”

包不同连连**头道:“闻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在下对贵派心向往之恨不得投入贵派门下不知大仙能加引荐么?”那人微微一笑道:“要投入本门当真谈何容易那许许多多艰难困苦的考验谅你也无法经受得起。”另一名弟子道:“这里耳目众多不宜与他多说。姓包的你若真有投靠本门之心当我师父心情大好之时我可为你在师父面前说几句好话。本派广收徒众我瞧你根骨倒也不差若得师父大慈悲收你为徒日后或许能有些造就。”包不同一本正经的道:“多谢多谢。大仙恩德包某没齿难忘。”邓百川、公冶乾等听得包不同逗引星宿派弟子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想:“世上竟有如此卑鄙无耻之人以吹牛拍马为荣实是罕见罕闻。”

说话之间一行人已进了一个山谷。谷中都是松树山风过去松声若涛。在林间行了里许来到三间木屋之前。只见屋前的一株大树之下有二人相对而坐。左一人身后站着三人。丁春秋远远站在一旁仰头向天神情甚是傲慢。一行人渐渐行近包不同忽听得身后竹杠上的李傀儡喉间“咕”的一声似要说话却又强行忍住。包不同回头望去见他脸色雪白神情极是惶怖。包不同道:“你这扮的是什么?是扮见了鬼的子都吗?吓成这个样子!”李傀儡不答似乎全没听到他的说话。走到近处见坐着的两人之间有块大石上有棋盘两人正在对弈。右是个矮瘦的干瘪老头儿左则是个青年公子。包不同认得那公子便是段誉心下老大没味寻思:“我对这小子向来甚是无礼今日老子的倒霉样儿却给他瞧了去这小子定要出言讥嘲。”

但见那棋盘雕在一块大青石上黑子、白子全是晶莹光双方各已下了百余子。丁春秋慢慢走近观弈。那矮小老头拈黑子下了一着忽然双眉一轩似是看到了棋局中奇妙紧迫的变化。段誉手中拈着一枚白子沉吟未下包不同叫道:“喂姓段的小子你已输了这就跟包的难兄难弟一块儿认输罢。”段誉身后三人回过头来怒目而视正是朱丹臣等三名护卫。突然之间康广陵、范百龄等函谷八友一个个从绳网中挣扎起来走到离那青石棋盘丈许之处一齐跪下。包不同吃了一惊说道:“捣什么鬼?”四字一说出口立即省悟这个瘦小干枯的老头儿便是聋哑老人“聪辩先生”也即是康广陵等函谷八友的师父。但他是星宿老怪丁春秋的死对头强仇到来怎么仍好整以暇的与人下棋?而且对手又不是什么重要脚色不过是个不会武功的书呆子而已?康广陵道:“你老人家清健胜昔咱们八人欢喜无限。”函谷八友被聪辩先生苏星河逐出了师门不敢再以师徒相称。范百龄道:“少林派玄难大师瞧你老人家来啦。”苏星河站起身来向着众人深深一揖说道:“玄难大师驾到老朽苏星河有失迎迓罪甚罪甚!”眼光向众人一瞥便又转头去瞧棋局。众人曾听薛慕华说过他师父被迫装聋作哑的缘由此刻他居然开口说话自是决意与丁春秋一拚死活了。康广陵、薛慕华等等都不自禁的向丁春秋瞧了瞧既感兴奋亦复担心。玄难说道:“好说好说!”见苏星河如此重视这一盘棋心想:“此人杂务过多书画琴棋无所不好难怪武功要不及师弟。”万籁无声之中段誉忽道:“好便如此下!”说着将一枚白子下在棋盘之上。苏星河脸有喜色**了**头意似嘉许下了一着黑子段誉将十余路棋子都已想通跟着便下白子苏星河又下了一枚黑子两人下了十余着段誉吁了口长气摇头道:“老先生所摆的珍珑深奥巧妙之极晚生破解不来。”眼见苏星河是赢了可是他脸上反现惨然之色说道:“公子棋思精密这十几路棋已臻极高的境界只是未能再想深一步可惜可惜。唉可惜可惜!”他连说了四声“可惜”惋惜之情确是十分深挚。段誉将自己所下的十余枚白子从棋盘上捡起放入木盒。苏星河也捡起了十余枚黑子。棋局上仍然留着原来的阵势。

段誉退在一旁望着棋局怔怔出神:“这个珍珑便是当日我在无量山石洞中所见的。这位聪辩先生必与洞中的神仙姊姊有甚渊源待会得便须当悄悄地向他请问可决计不能让别人听见了。否则的话大家都拥去瞧神仙姊姊岂不亵渎了她?”函谷八友中的二弟子范百龄是个棋迷远远望着那棋局已知不是“师父”与这位青年公子对弈而是“师父”布了个“珍珑”这青年公子试行破解却破解不来。他跪在地下看不清楚膝盖便即抬了起来伸长了脖子想看个明白。

苏星河道:“你们大伙都起来!百龄这个‘珍珑’牵涉异常重大你过来好好的瞧上一瞧倘能破解得开那是一件大大的妙事。”范百龄大喜应道:“是!”站起身来走到棋盘之旁凝神瞧去。邓百川低声问道:“二弟什么叫‘珍珑’?”公冶乾也低声道:“‘珍珑’即是围棋的难题。那是一个人故意摆出来难人的并不是两人对弈出来的阵势因此或生、或劫往往极难推算。”寻常“珍珑”少则十余子多者也不过四五十子但这一个却有二百余子一盘棋已下得接近完局。公冶乾于此道所知有限看了一会不懂也就不看了。范百龄精研围棋数十年实是此道高手(.2.)见这一局棋劫中有劫既有共活又有长生或反扑或收气花五聚六复杂无比。他登时精神一振再看片时忽觉头晕脑胀只计算了右下角一块小小白棋的死活已觉胸口气血翻涌。他定了定神第二次再算觉原先以为这块白棋是死的其实却有可活之道但要杀却旁边一块黑棋牵涉却又极多再算得几下突然间眼前一团漆黑喉头一甜喷出一大口鲜血。苏星河冷冷的看着他说道:“这局棋原是极难你天资有限虽然棋力不弱却也多半解不开何况又有丁春秋这恶贼在旁施展邪术迷人心魄实在大是凶险你到底要想下去呢还是不想了?”范百龄道:“生死有命弟……我……我……决意尽心尽力。”苏星河****头道:“那你慢慢想罢。”范百龄凝视棋局身子摇摇晃晃又喷了一大口鲜血。

丁春秋冷笑道:“枉自送命却又何苦来?这老贼布下的机关原是用来折磨、杀伤人的范百龄你这叫做自投罗网。”苏星河斜眼向他睨了一眼道:“你称师父做什么?”丁春秋道:“他是老贼我便叫他老贼!”苏星河道:“聋哑老人今日不聋不哑了你想必知道其中缘由。”丁春秋道:“妙极!你自毁誓言是自己要寻死须怪我不得。”

苏星河随手提起身旁的一块大石放在玄难身畔说道:“大师请坐。”玄难见这块大石无虑二百来斤苏星河这样干枯矮小的一个老头儿全身未必有八十斤重但他举重若轻毫不费力的将这块巨石提了起来功力实是了得自己武功未失之时要提这块巨石当然也是易事但未必能如他这般轻描淡写行若无事当下合十说道:“多谢!”坐在石上。苏星河又道:“这个珍珑棋局乃先师所制。先师当年穷三年心血这才布成深盼当世棋道中的知心之士予以破解。在下三十年来苦加钻研未能参解得透。”说到这里眼光向玄难、段誉、范百龄等人一扫说道:“玄难大师精通禅理自知禅宗要旨在于‘顿悟’。穷年累月的苦功未必能及具有宿根慧心之人的一见即悟。棋道也是一般才气模溢的岁小儿棋枰上往往能胜一流高手(.2.)。虽然在下参研不透但天下才士甚众未必都破解不得。先师当年留下了这个心愿倘若有人破解开了完了先师这个心愿先师虽已不在人世泉下有知也必定大感欣慰。”

玄难心想:“这位聪辩先生的师父徒弟倒均是一脉相传于琴棋书画这些玩意儿个个都是入了魔将毕生的聪明才智浸注于这些不相干的事上以致让丁春秋在本门中横行无忌无人能加禁制实乃可叹。”

只听苏星河道:“我这个师弟”说着向丁春秋一指说道:“当年背叛师门害得先师饮恨谢世将我打得无法还手。在下本当一死殉师但想起师父有个心愿未了倘若不觅人破解死后也难见师父之面是以忍辱偷生苟活至今。这些年来在下遵守师弟之约不言不语不但自己做了聋哑老人连门下新收的弟子也都强着他们做了聋子哑子。唉三十年来一无所成这个棋局仍是无人能够破解。这位段公子固然英俊潇洒……”

包不同插口道:“这位段公子未必英俊潇洒更是大大不见得何况人品英俊潇洒跟下棋有什么干系欠通啊欠通!”苏星河道:“这中间大有干系大有干系。”包不同道:“你老先生的人品嘿嘿也不见得如何英俊潇洒啊。”苏星河向他凝视片刻微微一笑。包不同道:“你定说我包不同比你老先生更加的丑陋古怪……”苏星河不再理他续道:“段公子所下的十余着也已极尽精妙在下本来寄以极大期望岂不知棋差一着最后数子终于还是输了。”段誉脸有惭色道:“在下资质愚鲁有负老丈雅爱极是惭愧……”一言未毕猛听得范百龄大叫一声口中鲜血狂喷向后便倒。苏星河左手微抬嗤嗤嗤三声三枚棋子弹出打中了他胸中穴道这才止了他喷血。

众人正错愕间忽听得拍的一声半空中飞下白白的一粒东西打在棋盘之上。苏星河一看见到一小粒松树的树肉刚是新从树中挖出来的正好落在“去”位的七九路上那是破解这“珍珑”的关键所在。他一抬头只见左五丈外的一棵松树之后露出淡黄色长袍一角显是隐得有人。

苏星河又惊又喜说道:“又到了一位高人老朽不胜之喜。”正要以黑子相应耳边突然间一声轻响过去一粒黑色小物从背后飞来落在“去”位的八八路正是苏星河所要落子之处。众人“咦”的一声转过头去竟一个人影也无。右的松树均不高大树上如藏得有人一眼便见实不知这人躲在何处。苏星河见这粒黑物是一小块松树皮所落方位极准心下暗自骇异。那黑物刚下左松树后又射出一粒白色树肉落在“去”位五六路上。

只听得嗤的一声响一粒黑物盘旋上天跟着直线落下不偏不倚的跌在“去”位四五路上。这黑子成螺旋形上升自何处便难以探寻这黑子弯弯曲曲的升上半空落下来仍有如此准头这份暗器功夫实足惊人。旁观众人心下钦佩齐声喝采。采声未歇只听得松树枝叶间传出一个清朗的声音:“慕容公子你来破解珍珑小僧代应两着勿怪冒昧。”枝叶微动清风飒然棋局旁已多了一名僧人。这和尚身穿灰布僧袍神光莹然宝相庄严脸上微微含笑。

段誉吃了一惊心道:“鸠摩智这魔头又来了!”又想:“难道刚才那白子是慕容公子所?这位慕容公子今日我终于要见到了?”只见鸠摩智双手合十向苏星河、丁春秋和玄难各行一礼说道:“小僧途中得见聪辩先生棋会邀帖不自量力前来会见天下高人。”又道:“慕容公子这也就现身罢!”但听得笑声清朗一株松树后转了两个人出来。段誉登时眼前一黑耳中作响嘴里苦全身生热。这人娉娉婷婷缓步而来正是他朝思暮想、无时或忘的王语嫣。她满脸倾慕爱恋之情痴痴的瞧着她身旁一个青年公子。段誉顺着她目光看去但见那人二十七八岁年纪身穿淡黄轻衫腰悬长剑飘然而来面目俊美潇洒闲雅。段誉一见之下身上冷了半截眼圈一红险些便要流下泪来心道:“人道慕容公子是人中龙凤果然名不虚传。王姑娘对他如此倾慕也真难怪。唉我一生一世命中是注定要受苦受难了。”他心下自怨自艾自叹自伤不愿抬头去看王语嫣的神色但终于忍不住又偷偷瞧了她一眼。只见她容光焕似乎全身都要笑了出来自相识以来从未见过她如此欢喜。两人已走近身来但王语嫣对段誉视而不见竟没向他招呼。段誉又道:“她心中从来没有我这个人在从前就算跟我在一起心中也只有她表哥。”

邓百川、公冶乾、包不同、风波恶四人早抢着迎上。公冶乾向慕容复低声禀告苏星河、丁春秋、玄难等三方人众的来历。包不同道:“这姓段的是个书呆子不会武功刚才已下过棋败下了阵来。”慕容复和众人一一行礼厮见言语谦和着意结纳。“姑苏慕容”名震天下众人都想不到竟是这么一个俊雅清贵的公子哥儿当下互道仰慕连丁春秋也说了几句客气话。慕容复最后才和段誉相见话道:“段兄你好。”段誉神色惨然摇头道:“你才好了我……我一**儿也不好。”王语嫣“啊”的一声道:“段公子你也在这里。”段誉道:“是我……我……”慕容复向他瞪了几眼不再理睬走到棋局之旁拈起白子下在棋局之中。鸠摩智微微一笑说道:“慕容公子你武功虽强这弈道只怕也是平常。”说着下了一枚黑子。慕容复道:“未必便输于你。”说着下了一枚白子。鸠摩智应了一着。慕容复对这局棋凝思已久自信已想出了解法。可是鸠摩智这一着却大出他意料之外本来筹划好的全盘计谋尽数落空须得从头想起过了良久才又下一子。鸠摩智运思极快跟着便下。两人一快一慢下了二十余子鸠摩智突然哈哈大笑说道:“慕容公子咱们一拍两散!”慕容复怒道:“你这么瞎捣乱!那么你来解解看。”鸠摩智笑道:“这个棋局原本世人无人能解乃是用来作弄人的。小僧有自知之明不想多耗心血于无益之事。慕容公子你连我在边角上的纠缠也摆脱不了还想逐鹿中原么?”慕容复心头一震一时之间百感交集反来覆去只是想着他那两句话:“你连我在边角上的纠缠也摆脱不了还想逐鹿中原么?”眼前渐渐模糊棋局上的白子黑子似乎都化作了将官士卒东一团人马西一块阵营你围住我我围住你互相纠缠不清的厮杀。慕容复眼睁睁见到己方白旗白甲的兵马被黑旗黑甲的敌人围住了左冲右突始终杀不出重围心中越来越是焦急:“我慕容氏天命已尽一切枉费心机。我一生尽心竭力终究化作一场春梦!时也命也夫复何言?”突然间大叫一声拔剑便往颈中刎去。

当慕容复呆立不语神色不定之际王语嫣和段誉、邓百川、公冶乾等都目不转睛的凝视着他。慕容复居然会忽地拔剑自刎这一着谁都料想不到邓百川等一齐抢上解救但功力已失终是慢了一步。

段誉食指**出叫道:“不可如此!”只听得“嗤”的一声慕容复手中长剑一晃当的一声掉在地下。鸠摩智笑道:“段公子好一招六脉神剑!”慕容复长剑脱手一惊之下才从幻境中醒了过来。王语嫣拉着他手连连摇晃叫道:“表哥!解不开棋局又打什么紧?你何苦自寻短见?”说着泪珠从面颊上滚了下来。慕容复茫然道:“我怎么了?”王语嫣道:“幸亏段公子打落了你手中长剑否则……否则……”公冶乾劝道:“公子这棋局迷人心魄看来其中含有幻术公子不必再耗费心思。”慕容复转头向着段誉道:“阁下适才这一招当真是六脉神剑的剑招么?可惜我没瞧见阁下能否再试一招俾在下得以一开眼界。”段誉向鸠摩智瞧了瞧生怕他见到自己使了一招“六脉神剑”之后又来捉拿自己这路剑法时灵时不灵恶和尚倘若出手那可难以抵挡心中害怕向左跨了三步与鸠摩智离得远远地中间有朱丹臣等三人相隔这才答道:“我……我心急之下一时碰巧要再试一招这就难了。你刚才当真没瞧见?”慕容复脸有惭色道:“在下一时之间心神迷糊竟似着魔中邪一般。”包不同大叫一声道:“是了定是星宿老怪在旁施展邪法公子千万小心!”慕容复向丁春秋横了一眼向段誉道:“在下误中邪术多蒙救援感激不尽。段兄身负‘六脉神剑’绝技可是大理段家的吗?”忽听得远处一个声音悠悠忽忽的飘来:“哪一个大理段家的人在此?是段正淳吗?”正是“恶贯满盈”段延庆的声音。朱丹臣等立时变色。只听得一个金属相擦般的声音叫道:“我们老大才是正牌大理段氏其余都是冒牌货。”段誉微微一笑心道:“我徒儿也来啦。”

南海鳄神的叫声甫歇山下快步上来一人身法奇快正是云中鹤叫道:“天下四大恶人拜访聪辩先生谨赴棋会之约。”苏星河道:“欢迎之至。”这四字刚出口云中鹤已飘行到了众人身前。过了一会段延庆、叶二娘、南海鳄神三人并肩而至。南海鳄神大声道:“我们老大见到请帖很是欢喜别的事情都搁下了赶着来下棋他武功天下无敌比我岳老二还要厉害。哪一个不服这就上来跟他下三招棋。你们要单打独斗呢还是大伙儿齐上?怎地还不亮兵刃?”叶二娘道:“老三别胡说八道!下棋又不是动武打架亮什么兵刃?”南海鳄神道:“你才胡说八道不动武打架老大巴巴的赶来干什么?”

段延庆目不转睛的瞧着棋局凝神思索过了良久良久左手铁杖伸到棋盒中一**杖头便如有吸力一般吸住一枚白子放在棋局之上。玄难赞道:“大理段氏武功独步天南真乃名下无虚。”段誉见过段延庆当日与黄眉僧弈棋的情景知他不但内力深厚棋力也是甚高只怕这个“珍珑”给他破解了开来也未可知。朱丹臣在他耳畔悄声道:“公子咱们走罢!可别失了良机。”但段誉一来想看段延庆如何解此难局二来好容易见到王语嫣便是天塌下来也不肯舍她而去当下只“唔唔”数声反而向棋局走近了几步。

苏星河对这局棋的千变万化每一着都早已了然于胸当即应了一着黑棋。段延庆想了一想下了一子。苏星河道:“阁下这一着极是高明且看能否破关打开一条出路。”下了一子黑棋封住去路。段延庆又下了一子。那少林僧虚竹忽道:“这一着只怕不行!”他适才见慕容复下过这一着此后接续下去终至拔剑自刎。他生怕段延庆重蹈覆辙心下不忍于是出言提醒。

南海鳄神大怒叫道:“凭你这小和尚也配来说我老大行不行!”一把抓住他的背心提了过去。段誉道:“好徒儿别伤了这位小师父!”南海鳄神到来之时早就见到段誉心中一直尴尬最好是段誉不言不语哪知他还是叫了出来气愤愤的道:“不伤便不伤打什么紧!”将虚竹放在地下。众人见这个如此横蛮凶狠的南海鳄神居然听段誉的话对他以“徒儿”相称也不反口都感奇怪。只有朱丹臣等人明白其中原委心下暗暗好笑。

虚竹坐在地下心下转念:“我师父常说佛祖传下的修证法门是戒、定、慧三学。《楞严经》云:‘摄心为戒因戒生定因定慧。’我等钝根之人难以摄心为戒因此达摩祖师传下了方便法门教我们由学武而摄心也可由弈棋而摄心。学武讲究胜败下棋也讲究胜败恰和禅定之理相反因此不论学武下棋均须无胜败心。念经、吃饭、行路之时无胜败心极易比武、下棋之时无胜败心极难。倘若在比武、下棋之时能无胜败心那便近道了。《法句经》有云:‘胜者生怨负则自鄙。去胜负心无诤自安。’我武功不佳棋术低劣和师兄弟们比武、下棋之时一向胜少败多师父反而赞我能不嗔不怨胜败心甚轻。怎地今日我见这位段施主下了一着错棋便担心他落败出言指**?何况以我的棋术又怎能指**旁人?他这着棋虽与慕容公子的相同此后便多半不同了我自己不解反而说‘只怕不行’岂不是大有贡高自慢之心?”段延庆下一子想一会一子一子越想越久下到二十余子时日已偏西玄难忽道:“段施主你起初十着走的是正着第十一着起走入了旁门越走越偏再也难以挽救了。”段延庆脸上肌肉僵硬木无表情喉头的声音说道:“你少林派是名门正宗依你正道却又如何解法?”玄难叹了口气道:“这棋局似正非正似邪非邪用正道是解不开的但若纯走偏锋却也不行!”

段延庆左手铁杖停在半空微微颤始终**不下去过了良久说道:“前无去路后有追兵正也不是邪也不是那可难也!”他家传武功本来是大理段氏正宗但后来入了邪道玄难这几句话触动了他心境竟如慕容公子一般渐渐入了魔道。这个珍珑变幻百端因人而施爱财者因贪失误易怒者由愤坏事。段誉之败在于爱心太重不肯弃子;慕容复之失由于执着权势勇于弃子却说什么也不肯失势。段延庆生平第一恨事乃是残废之后不得不抛开本门正宗武功改习旁门左道的邪术一到全神贯注之时外魔入侵竟尔心神荡漾难以自制。丁春秋笑咪咪的道:“是啊!一个人由正入邪易改邪归正难你这一生啊注定是毁了毁了毁了!唉可惜一失足成千古恨再想回那也是不能了!”说话之中充满了怜惜之情。玄难等高手(.2.)却都知道这星宿老怪不怀好意乘火打劫要引得段延庆走火入魔除去一个厉害的对头。果然段延庆呆呆不动凄然说道:“我以大理国皇子之尊今日落魄江湖沦落到这步田地实在愧对列祖列宗。”丁春秋道:“你死在九泉之下也是无颜去见段氏的先人倘若自知羞愧不如图个自尽也算是英雄好汉的行径唉唉!不如自尽了罢不如自尽了罢!”话声柔和动听一旁功力较浅之人已自听得迷迷糊糊的昏昏欲睡。段延庆跟着自言自语:“唉不如自尽了罢!”提起铁杖慢慢向自己胸口**去。但他究竟修为甚深隐隐知道不对内心深处似有个声音在说:“不对不对这一**下去那就糟糕了!”但左手铁杖仍是一寸寸的向自己胸口**了下去。他当年失国流亡、身受重伤之余也曾生过自尽的念头只因一个特异机缘方得重行振作此刻自制之力减弱隐伏在心底的自尽念头又冒了上来。

周围的诸大高手(.2.)之中玄难慈悲为怀有心出言惊醒但这声“当头棒喝”须得功力与段延庆相当方起振聋聩之效否则非但无益反生祸害心下暗暗焦急却是束手无策。苏星河格于师父当年立下的规矩不能相救。慕容复知道段延庆不是好人他如走火而死除去天下一害那是最好不过。鸠摩智幸灾乐祸笑吟吟的袖手旁观。段誉和游坦之功力均甚深厚却全不明白段延庆此举是什么意思。王语嫣于各门各派的武学虽所知极多但丁春秋以心力诱引的邪派功夫并非武学她是一窍不通了。叶二娘以段延庆一直压在她的头上平时颐指气使甚为无礼积忿已久心想他要自尽却也不必相救。邓百川、康广陵等不但功力全失且也不愿混入星宿老怪与“第一恶人”的比拚。这中间只有南海鳄神一人最是焦急眼见段延庆的杖头离他胸口已不过数寸再延搁片刻立时便**了自己死穴当下顺手抓起虚竹叫道:“老大接住了这和尚!”说着便向段延庆掷了过去。丁春秋拍出一掌道:“去罢!别来搅局!”南海鳄神这一掷之力极是雄浑虚竹身带劲风向前疾飞但被丁春秋软软的一掌虚竹的身子又飞了回去直撞向南海鳄神。南海鳄神双手接住想再向段延庆掷去不料丁春秋的掌力之中蕴蓄着三股后劲南海鳄神突然双目圆睁腾腾腾退出三步正待立定第二股后劲又到。他双膝一软坐倒在地只道再也没事了哪知还有第三股后劲袭来。他身不由主倒翻了一个筋斗双手兀自抓着虚竹将他在身下一压又翻了过来。他料想丁老怪这一掌更有第四股后劲忙将虚竹的身子往前一推以便挡架。

但是第四股后劲却没有了南海鳄神睁眼骂道:“你奶奶个雄!”将虚竹放在地下。

丁春秋了这一掌心力稍弛段延庆的铁杖停在半空不再移动。丁春秋道:“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段延庆我劝你还是自尽了罢还是自尽了罢!”段延庆叹道:“是啊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还是自尽了罢!”说话之间杖头离着胸口衣衫又近了两寸。虚竹慈悲之心大动心知要解段延庆的魔障须从棋局入手只是棋艺低浅要说解开这局复杂无比的棋中难题当真是想也不敢想眼见段延庆双目呆呆的凝视棋局危机生于顷刻突然间灵机一动:“我解不开棋局但捣乱一番却是容易只须他心神一分便有救了。既无棋局何来胜败?”便道:“我来解这棋局。”快步走上前去从棋盒中取过一枚白子闭了眼睛随手放在棋局之上。

他双眼还没睁开只听得苏星河怒声斥道:“胡闹胡闹你自填一气自己杀死一块白棋哪有这等下棋的法子?”虚竹睁眼一看不禁满脸通红。

原来自己闭着眼睛瞎放一子竟放在一块已被黑棋围得密不通风的白棋之中。这大块白棋本来尚有一气虽然黑棋随时可将之吃净但只要对方一时无暇去吃总还有一线生机苦苦挣扎全凭于此。现下他自己将自己的白棋吃了棋道之中从无这等自杀的行径。这白棋一死白方眼看是全军覆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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