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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誉受无量剑和神农帮欺凌、为南海鳄神逼迫、被延庆太子囚禁、给鸠摩智俘虏、在曼陀山庆当花匠种花所经历的种种苦楚折辱着实不小但从未有如此刻这般的怨愤气恼。

其实听得水榭中并没哪一个当真令他十分难堪。包不同虽然要他请便却也留了余地既不如对付诸保昆那么断臂伤肩也不如对付姚伯当那么踢得他滚了出去。王语嫣出口请他多留一宵阿朱、阿碧殷勤有礼的送出门来但他心中仍是说不出的郁闷。

湖上晚风阵阵带着菱叶清香。段誉用力扳桨不知要恨谁才好他实在说不出为什么这样气恼。当日木婉清、南海鳄神、延庆太子、鸠摩智、王夫人等给他的凌辱可都厉害得多了但他泰然而受并没感到太大的委屈。

他内心隐隐约约的觉得只因为他深慕王语嫣而这位姑娘心中却全没他段誉的半**影子甚至阿朱、阿碧也没当他是一回事。他从小便给人当作心肝宝贝自大理国皇帝、皇后以下没一个不觉得他是了不起之至。就算遇上了敌人南海鳄神是一心一意的要收他为徒;鸠摩智不辞辛劳的从大理掳他来到江南自也对他颇为重视至于钟灵、木婉清那些少女更是一见他便即倾心。

他一生中从未受过今日这般的冷落轻视别人虽然有礼却是漠不关心的有礼。在旁人心目中慕容公子当然比他重要得多这些日子来只要有谁提到慕容公子立时便人人耸动无不全神贯注的倾听。王语嫣、阿朱、阿碧、包不同以至什么邓大爷、公冶二爷、风四爷个个都似是为慕容公子而生。

段誉从来没尝过妒忌和羡慕的滋味这时候独自荡舟湖上好像听到慕容公子的影子在天空中向他冷笑好像听到慕容公子在出声讥嘲:“段誉啊段誉你怎及得上我身上一根寒毛?你对我表妹有意可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你不觉得可耻可笑么?”

他心中气闷扳桨时使的力气便特别来得大划得一个多时辰充沛的内力缓缓劲竟越划越觉精神奕奕心中的烦恶郁闷也渐渐消减。又划了一个多时辰天渐渐亮了只见北方迷云雾中裹着一座小小山峰。他约略辨认方位听香水榭和琴韵小筑都在东方只须向北划去便不会重回旧地。可是他每划一桨心中总生出一丝恋恋之感不自禁的想到小舟向北驶出一尺便离王语嫣远了一尺。

将近午时划到了小山脚下上岸一问土人这山叫做马迹山已离无锡甚近。

他在书上看到过无锡的名字知道那是在春秋时便已出名的一座大城。当下回入舟中更向北划申牌时分到了无锡城畔。

进得城去行人熙来攘往甚是繁华比之大理别有一番风光。信步而行突然间闻到一股香气乃是焦糖、酱油混着熟肉的气味。他大半天没吃东西了划了这几个时辰的船早已甚是饥饿当下循着香气寻去转了一个弯只见老大一座酒楼当街而立金字招牌上写着“松鹤楼”三个大字。招牌年深月久被烟熏成一团漆黑三个金字却闪烁光阵阵酒香肉气从酒楼中喷出来厨子刀勺声和跑堂吆喝声响成一片。

他上得楼来跑堂过来招呼。段誉要了一壶酒叫跑堂配四色酒菜倚着楼边栏杆自斟自饮蓦地里一股凄凉孤寂之意袭上心头忍不住一声长叹。

西座上一条大汉回过头来两道冷电似的目光霍地在他脸上转了两转。段誉见这人身材甚是魁伟三十来岁年纪身穿灰色旧布袍已微有破烂浓眉大眼高鼻阔口一张四方的国字脸颇有风霜之色顾盼之际极有威势。

段誉心底暗暗喝了声采:“好一条大汉!这定是燕赵北国的悲歌慷慨之士。不论江南或是大理都不会有这等人物。包不同自吹自擂什么英气勃勃似这条大汉才称得上‘英气勃勃’四字!”

那大汉桌上放着一盘熟牛肉一大碗汤两大壶酒此外更无别货。可见他便是吃喝也是十分的豪迈自在。

那大汉向段誉瞧了两眼便即转过头去自行吃喝。段誉正感寂寞无聊有心要结交朋友便招呼跑堂过来指着那大汉的背心说道:“这位爷台的酒菜帐都算在我这儿。”

那大汉听到段誉吩咐回头微笑**了**头却不说话。段誉有心要和他攀谈几句以解心中寂寞却不得其便。

又喝了三杯酒只听得楼梯上脚步声响走上两个人来。前面一人跛了一足撑了一条拐杖却仍行走迅第二人是个愁眉苦脸的老者。两人走到那大汉桌前恭恭敬敬的弯腰行礼。那大汉只**了**头并不起身还礼。

那跛足汉子低声道:“启禀大哥对方约定明日一早在惠山凉亭中相会。”那大汉**了**头道:“未免迫促了些。”那老者道:“兄弟本来跟他们说约会定于三日之后。但对方似乎知道咱们人手不齐口出讥嘲之言说道倘若不敢赴约明朝不去也成。”那大汉道:“是了你传言下去今晚三更大伙儿在惠山聚齐。咱们先到等候对方前来赴约。”两人躬身答应转身下楼。

这三人说话声音极低楼上其余酒客谁都听不见但段誉内力充沛耳目聪明虽不想故意偷听旁人私语却自然而然的每一句话都听见了。

那大汉有意无意的又向段誉一瞥见他低头沉思显是听到了自己的说话突然间双目中精光暴亮重重哼了一声。段誉吃了一惊左手一颤当的一响酒杯掉在地下摔得粉碎。那大汉微微一笑说道:“这位兄台何事惊慌?请过来同饮一杯如何?”

段誉笑道:“最好最好!”吩咐酒保取过杯筷移到大汉席上坐下请问姓名。那大汉笑道:“兄台何必明知故问?大家不拘形迹喝上几碗岂非大是妙事?待得敌我分明便没有余味了。”段誉笑道:“兄台想必是认错了人以为我是敌人。不过‘不拘形迹’四字小弟最是喜欢请啊请啊!”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那大汉微笑道:“兄台倒也爽气只不过你的酒杯太小。”叫道:“酒保取两只大碗来打十斤高粱。”那酒保和段誉听到“十斤高粱”四字都吓了一跳。酒保赔笑道:“爷台十斤高粱喝得完吗?”那大汉指着段誉道:“这位公子爷请客你何必给他省钱?十斤不够打二十斤。”酒保笑道:“是!是!”过不多时取过两只大碗一大坛酒放在桌上。

那大汉道:“满满的斟上两碗。”酒保依言斟了。这满满的两大碗酒一斟段誉登感酒气刺鼻有些不大好受。他在大理之时只不过偶尔喝上几杯哪里见过这般大碗的饮酒不由得皱起眉头。那大汉笑道:“咱两个先来对饮十碗如何?”

段誉见他眼光中颇有讥嘲轻视之色若是换作平时他定然敬谢不敏自称酒量不及但昨晚在听香水榭中饱受冷漠又想:“这大汉看来多半是慕容公子的一伙不是什么邓大爷、公冶二爷便是风四爷了。他已和人家约了在惠山比武拚斗对头不是丐帮便是什么西夏‘一品堂’。哼慕容公子又怎么了?我偏不受他手下人的轻贱最多也不过是醉死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当即胸膛一挺大声道:“在下舍命陪君子待会酒后失态兄台莫怪。”说着端起一碗酒来咕嘟咕嘟的便喝了下去。他喝这碗酒乃是负气王语嫣虽不在身边在他却与喝给她看一般无异乃是与慕容复争竞决不肯在心上人面前认输别说不过是一大碗烈酒就是鸩酒毒药也毫不迟疑的喝了下去。

那大汉见他竟喝得这般豪爽倒颇出意料之外哈哈一笑说道:“好爽快。”端起碗来也是仰脖子喝干跟着便又斟了两大碗。

段誉笑道:“好酒好酒!”呼一口气又将一碗酒喝干。那大汉也喝了一碗再斟两碗。这一大碗便是半斤段誉一斤烈酒下肚腹中便如有股烈火在熊熊焚烧头脑中混混沌沌但仍然在想:“慕容复又怎么了?好了不起么?我怎可输给他的手下人?”端起第三碗酒来又喝了下来。

那大汉见他霎时之间醉态可掬心下暗暗可笑知他这第三碗酒一下肚不出片刻便要醉倒在地。

段誉未喝第三碗酒时已感烦恶欲呕待得又是半斤烈酒灌入腹中五脏六腑似乎都欲翻转。他紧紧闭口不让腹中酒水呕将出来。突然间丹田中一动一股真气冲将上来只觉此刻体内的翻搅激荡便和当日真气无法收纳之时的情景极为相似当即依着伯父所授的法门将那股真气纳向大锥穴。体内酒气翻涌竟与真气相混这酒水是有形有质之物不似真气内力可在穴道中安居。他却也任其自然让这真气由天宗穴而肩贞穴再经左手手臂上的小海、支正、养老诸穴而通至手掌上的阳谷、后豁、前谷诸穴由小指的少泽穴中倾泻而出。他这时所运的真气线路便是六脉神剑中的“少泽剑”。少泽剑本来是一股有劲无形的剑气这时他小指之中却有一道酒水缓缓流出。

初时段誉尚未察觉但过不多时头脑便感清醒(.2.)察觉酒水从小指尖流出暗叫:“妙之极矣!”他左手垂向地下那大汉并没留心只见段誉本来醉眼朦胧但过不多时便即神采奕奕不禁暗暗生奇笑道:“兄台酒量居然倒也不弱果然有些意思。”又斟了两大碗。

段誉笑道:“我这酒量是因人而异。常言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这一大碗嘛我瞧也不过二十来杯一千杯须得装上四五十碗才成。兄弟恐怕喝不了五十大碗啦。”说着便将跟前这一大碗酒喝了下去随即依法运气。他左手搭在酒楼临窗的栏杆之上从小指甲流出来的酒水顺着栏杆流到了楼下墙脚边当真神不知、鬼不觉没半分破绽可寻。片刻之间他喝下去的四大碗酒已然尽数逼了出来。

那大汉见段誉漫不在乎的连尽四碗烈酒甚是欢喜说道:“很好很好酒逢知己千杯少我先干为敬。”斟了两大碗自己连干两碗再给段誉斟了两碗。段誉轻描淡写、谈笑风生的喝了下去喝这烈酒直比喝水饮茶还更潇洒。

他二人这一赌酒登时惊动了松鹤楼楼上楼下的酒客连灶下的厨子、火夫也都上楼来围在他二人桌旁观看。

那大汉道:“酒保再打二十斤酒来。”那酒保伸了伸舌头这时但求看热闹更不劝阻便去抱了一大坛酒来。

段誉和那大汉你一碗我一碗喝了个旗鼓相当只一顿饭时分两人都已喝了三十来碗。

段誉自知手指上玩弄玄虚这烈酒只不过在自己体内流转一过瞬即泻出酒量可说无穷无尽但那大汉却全凭真实本领眼见他连尽三十余碗兀自面不改色略无半分酒意心下好生钦佩初时尚因他是慕容公子一伙而怀有敌意但见他神情豪迈英风飒爽不由得起了爱惜之心寻思:“如此比拚下去我自是有胜无败。但这汉子饮酒过量未免有伤身体。”堪堪喝到四十大碗时说道:“仁兄咱两个都已喝了四十碗吧?”

那大汉笑道:“兄台倒还清醒(.2.)得很数目算得明白。”段誉笑道:“你我棋逢敌手将遇良材要分出胜败只怕很不容易。这样喝将下去只弟身边的酒钱却不够了。”伸手杯中取出一个绣花荷包来往桌上一掷只听得嗒的一声轻响显然荷包中没什么金银。段誉被鸠摩智从大理擒来身边没携带财物这只绣花荷包缠了金丝银线一眼便知是名贵之物但囊中羞涩却也是一望而知。

那大汉见了大笑从身边摸出一锭银子来掷在桌上携了段誉的手说道:“咱们走吧!”

段誉心中喜欢他在大理之时身为皇子难以交结什么真心朋友今日既不以文才又不以武功却以无中生有的酒量结交了这条汉子实是生平未有之奇。

两人下得楼来那大汉越走越快出城后更迈开大步顺着大路疾趋而前段誉提一口气和他并肩而行他虽不会武功但内力弃沛之极这般快步争走却也丝毫不感心跳气喘。那大汉向他瞧了一眼微微一笑道:“好咱们比比脚力。”当即足疾行。

段誉奔出几步只因走得急了足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乘势向左斜出半步这才站稳这一下恰好踏了“凌波微步’中的步子。他无意踏了这一步居然抢前了数尺心中一喜第二步走的又是“凌波微步’便即追上了那大汉。两人并肩而前只听得风声呼呼道旁树木纷纷从身边倒退而过。

段誉学到“凌波微步”之时全没想到要和人比试脚力这时如箭在弦不能不只有尽力而为至于胜过那大汉的心思却是半分也没有。他只是按照所学步法加上浑厚无比的内力一步步的跨将出去那大汉到底在前在后却全然的顾不到了。

那大汉迈开大步越走越快顷刻间便远远赶在段誉之前但只要稍缓得几口气段誉便即追了上来。那大汉斜眼相睨见段誉身形潇洒犹如庭除闲步一般步伐中浑没半分霸气心下暗暗佩服加快几步又将他抛在后面但段誉不久又即追上。这么试了几次那大汉已知段誉内力之强犹胜于己要在十数里内胜过他并不为难一比到三四十里胜败之数就难说得很比到六十里之外自己非输不可。他哈哈一笑停止说道:“慕容公子乔峰今日可服你啦。姑苏慕容果然名不虚传。”

段誉几步冲过了他身边当即转身回来听他叫自己为“慕容公子”忙道:“小弟姓段名誉兄台认错人了。”

那大汉神色诧异说道:“什么?你……你不是慕容复慕容公子?”

段誉微笑道:“小弟来到江南每日里多闻慕容公子的大名实是仰慕得紧只是至今无缘得见。”心下寻思:“这汉子将我误认为慕容复那么他自不是慕容复一伙了。”想到这里对他更增几分好感问道:“兄台自道姓名可是姓乔名峰么?”

那大汉惊诧之色尚未尽去说道:“正是在下乔峰。”段誉道:“小弟是大理人氏初来江南便结识乔兄这样的一位英雄人物实是大幸。”乔峰沉吟道:“嗯你是大理段氏的子弟难怪难怪。段兄你到江南来有何贵干?”

段誉道:“说来惭愧小弟是为人所擒而至。”当下将如何被鸠摩智所擒如何遇到慕容复的两名丫环等情极简略的说了。虽是长话短说却也并无隐瞒对自己种种倒霉的丑事也不文饰遮掩。

乔峰听后又惊又喜说道:“段兄你这人十分直爽我生平从所未遇你我一见如故咱俩结为金兰兄弟如何?”段誉喜道:“小弟求之不得。”两人叙了年岁乔峰比段誉大了十一岁自然是兄长了。当下撮土为香向天拜了八拜一个口称“贤弟”一个连叫“大哥”均是不胜之喜。

段誉道:“小弟在松鹤楼上私听到大哥与敌人今晚订下了约会。小弟虽然不会武功却也想去瞧瞧热闹。大哥能允可么?”

乔峰向他查问了几句知他果然真的丝毫不会武功不由得啧啧称奇道:“贤弟身具如此内力要学上乘武功那是如同探囊取物一般绝无难处。贤弟要观看今晚的会斗也无不可只是生怕敌人出手狠辣阴毒贤弟千万不可贸然现身。”段誉喜道:“自当遵从大哥嘱咐。”乔峤笑道:“此刻天时尚早你我兄弟回到无锡城中再去喝一会酒然后同上惠山不迟。”

段誉听他说又要去喝酒不由得吃了一惊心想:“适才喝了四十大碗酒只过得一会儿他又要喝酒了。”便道:“大哥小弟和你赌酒其实是骗你的大哥莫怪。”当下说明怎生以内力将酒水从小指“少泽穴”中逼出。乔峰惊道:“兄弟……你这是‘神脉神剑’的奇功么?”段誉道:“正是小弟学会不久还生疏得紧。”

乔峰呆了半晌叹道:“我曾听家师说起武林中故老相传大理段氏有一门‘六脉神剑’的功夫能以无形剑气杀人也不知是真是假。原来当真有此一门神功。”

段誉道:“其实这功夫除了和大哥赌酒时作弊取巧之外也没什么用处。我给鸠摩智那和尚擒住了就绝无还手余地。世人于这六脉神剑渲染过甚其实失于夸大。大哥酒能伤人须适可而止我看今日咱们不能再喝了。”

乔峰哈哈大笑道:“贤弟规劝得是。只是愚兄体健如牛自小爱酒越喝越有精神今晚大敌当前须得多喝烈酒好好的和他们周旋一番。”

两人说着重回无锡城中这一次不再比拚脚力并肩缓步而行。

段誉喜结良友心情极是欢畅但于慕容复及王语嫣两人却总是念念不忘闲谈了几句忍不住问道:“大哥你先前误认小弟为慕容公子莫非那慕容公子的长相与小弟有几分相似不成?”

乔峰道:“我素闻姑苏慕容氏的大名这次来到江南便是为他而来。听说慕容复儒雅英俊约莫二十岁年纪本来比贤弟是要大着好几岁但我决计想不到江南除了慕容复之外另有一位武功高强、容貌俊雅的青年公子因此认错了人好生惭愧。”

段誉听他说慕容复“武功高强容貌俊雅”心中酸溜溜的极不受用又问:“大哥远来寻他是要结交他这个朋友么?”

乔峰叹了口气神色黯然摇头道:“我本来盼望得能结交这位朋友但只怕无法如愿了。”段誉问道:“为什么?”乔峰道:“我有一个至交好友两个多月前死于非命人家都说是慕容复下的毒手。”段誉矍然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乔峰道:“不错。我这个朋友所受致命之伤正是以他本人的成名绝技所施。”说到这里声音哽咽神情酸楚他顿了一顿又道:“但江湖上的事奇诡百出人所难料不能单凭传闻之言便贸然定人之罪。愚兄来到江南为的是要查明真相。”

段誉道:“真相到底如何?”乔峰摇了摇头说道:“这时难说得很。我那朋友成名已久为人端方性情谦和向来行事又极稳重不致平白无端的去得罪慕容公子。他何以会受人暗算实令人大惑不解。”

段誉**了**头心想:“大哥外表粗豪内心却十分精细不像霍先生、过彦之、司马林他们不先详加查访便一口咬定慕容公子是凶手。”又问:“那与大哥约定明朝相会的强敌却又是些什么人?”

乔峰道:“那是……”只说得两个字只见大路上两个衣衫破烂、乞儿模样的汉子疾奔而来乔峰便即住口。那两人施展轻功晃眼间便奔到眼前一齐躬身一人说道:“启禀帮主有四个**子闯入‘大义分舵’身手甚是了得蒋舵主见他们似乎来意不善生怕抵挡不住命属下请‘大仁分舵’遣人应援。”

段誉听那二人称乔峰为“帮主”神态恭谨之极心道:“原来大哥是什么帮会的一帮之主。”

乔峰**了**头问道:“**子是些什么人?”一名汉子道:“其中三个是女的一个是高高瘦瘦的中年汉子十分横蛮无礼。”乔峰哼了一声道:“蒋舵主忒也仔细了对方只不过单身一人难道便对付不了?”那汉子道:“启禀帮主那三个女子似乎也有武功。”乔峰笑了笑道:“好吧我去瞧瞧。”那两名汉子脸露喜色齐声应道:“是!”垂手闪到乔峰身后。

乔峰向段誉道:“兄弟你和我同去吗?”段誉道:“这个自然。”

两名汉子在前引路前行里许折而向左曲曲折折的走上了乡下的田径。这一带都是极肥活的良田到处河港交叉。

行得数里绕过一片杏子林只听得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林杏花丛中传出来:“我慕容兄弟上洛阳去会你家帮主怎么你们丐帮的人都到无锡来了?这不是故意的避而不见么?你们胆小怕事那也不打紧岂不是累得我慕容兄弟白白的空走一趟?岂有此理真正的岂有此理!”

段誉一听到这声音心中登时怦怦乱跳那正是满口“非也非也”的包三先生心想:“王姑娘跟着他一起来了?不是说还有三个女子吗?”又想:“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难道我今日竟和丐帮的帮主拜了把子?”

只听得一个北方口音的人大声道:“慕容公子是跟敝帮乔帮主事先订了约会吗?”包三先生道:“订不订约会都一样。慕容公子既上洛阳丐帮的帮主总不能自行走开让他扑一个空啊。岂有此理真正的岂有此理!”那人道:“慕容公子有无信帖知会敝帮?”包三先生道:“我怎么知道?我既不是慕容公子又不是丐帮帮主怎会知道?你这句话问得太也没有道理了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乔峰脸一沉大踏步走进林去。段誉跟在后面但见杏子林中两起人相对而立。包三先生身后站着三个少女。段誉的目光一碰到其中一个女郎的脸便再也移不开了。

那少女自然是王语嫣她轻噫一声道:“你也来了?”段誉道:“我也来了。”就此痴痴的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她。王语嫣双颊晕红转开了头心想:“这人如此瞧我好生无礼。”但她知道段誉十分倾慕自己的容貌心下不自禁的暗有喜悦之意倒也并不着恼。

杏林中站在包不同对面的是一群衣衫褴褛的化子当先一人眼见乔峰到来脸有喜色立刻抢步迎上他身后的丐帮帮群一齐躬身行礼大声道:“属下参见帮主。”

乔峰抱拳道:“众兄弟好。”

包三先生仍然一般的神情嚣张说道:“嗯这位是丐帮的乔帮主么?兄弟包不同你一定听到过我的名头了。”乔峰道:“原来是包三先生在下久慕英名今日得见尊范大是幸事。”包不同道:“非也非也!我有什么英名?江湖上臭名倒是有的。人人都知我包不同一生惹事生非出口伤人。嘿嘿嘿乔帮主你随随便便的来到江南这就是你的不是了。”

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会帮主的身份何等尊崇诸帮众对帮主更是敬若神明。众人见包不同对帮主如此无礼一开口便是责备之言无不大为愤慨。大义分舵蒋舵主身后站着的六七个人或手按刀柄或磨拳擦掌都是跃跃欲动。

乔峰却淡淡的道:“如何是在下的不是请包三先生指教。”

包不同道:“我家慕容兄弟知道你乔帮主是个人物知道丐帮中颇有些人才因此特地亲赴洛阳去拜会阁下你怎么自得其乐的来到江南?嘿嘿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乔峰微微一笑说道:“慕容公子驾临洛阳敝帮在下倘若事先得知讯息确当恭候大驾失迎之罪先行谢过。”说着抱拳一拱。

段誉心中暗赞:“大哥这几句话好生得体果然是一帮之主的风度倘若他和包三先生对脾气那便有份了。”

不料包不同居然受之不疑**了**头道:“这失迎之罪确是要谢过的虽然常言道得好:不知者不罪。可是到底要罚要打权在别人啊!”

他正说得洋洋自得忽听得杏树丛后几个人齐声大笑声震长空。大笑声中有人说道:“素闻江南包不同爱放狗尼果然名不虚传。”

包不同道:“素闻响屁不臭臭屁不响刚才的狗屁却又响又臭莫非是丐帮六老所放吗?”

杏树后那人道:“包不同既知丐帮六老的名头为何还在这里胡言乱语?”话声甫歇杏树丛后走出四名老者有的白须白有的红光满面手中各持兵刃分占四角将包不同、王语嫣等四人围住了。

包不同自然知道丐帮乃江湖上一等一的大帮会帮中高手(.2.)如云丐帮六老更是望重武林但他性子高傲自幼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一副脾气眼见丐帮六老中倒有四老现身隐然合围暗叫:“糟糕糟糕今日包三先生只怕要英名扫地。”但脸上丝毫不现惧色说道:“四个老儿有什么见教?想要跟包三先生打上一架么?为什么还有两个老儿不一齐上来?偷偷埋伏在一旁想对包三先生横施暗算么?很好很好好得很!包三先生最爱的便是打架。”

忽然间半空中一人说道:“世间最爱打架的是谁?是包三先生吗?错了错了那是江南一阵风风波恶。”

段誉抬起头来只见一株杏树的树枝上站着一人树枝不住幌动那人便随着树枝上下起伏。那人身形瘦小约莫三十二岁年纪面颊凹陷留着两撇鼠尾须眉毛下垂容貌十分丑陋。段誉心道:“看来这人便是阿朱、阿碧所说的风四哥了。”果然听得阿碧叫道:“风四哥你听到了公子的讯息么?”

风波恶叫道:“好啊今天找到了好对手。阿朱、阿碧公子的事待会再说不迟。”半空中一个倒载斛斗翻了下来向北方那身裁矮胖的老者扑去。

那老者手持一条钢杖陡然向前推出**向风波恶胸口。这条钢杖有鹅蛋粗细推出时势挟劲风甚是威猛。风波恶猱身直上伸手便去夺那钢杖。那老者手腕一抖钢杖翻起**向他胸口。风波恶叫道“妙极!”突然矮身去抓对方腰胁。那矮胖老者钢仗已打在外门见敌人欺近身来收杖抵御已然不及当即飞腿踢他小腹。

风波恶斜身闪过却扑到东那红脸老者身前白光耀眼他手中已多了一柄单刀横砍而至。那红脸老者手中拿的是一把鬼头刀背厚刃薄刀身甚长见风波恶挥刀削来鬼头刀竖立以刀碰刀往他她刃上硬碰过去。风波恶叫道:“你兵刃厉害不跟你碰。”倒纵丈许反手一刀砍向南边的白须老者。

那白须老者右手握着一根铁锏锏上生满倒齿乃是一件锁拿敌人的外门兵刃。他见风波恶单刀反砍而红脸老者的鬼头刀尚未收势倘若自己就此上前招架便成了前后夹击之形。他自重身份不愿以二对一当即飘身避开让了他一招。

岂知风波恶好斗成性越找得热闹越是过瘾至于谁胜谁败倒不如何计较而打斗的种种规矩更从来不守。白须老者这一下闪身而退谁都知道他有意相让风波恶却全不理会这些武林中的礼节过门眼见有隙可乘刷刷刷刷连砍四刀全是进手招数势若飘风迅捷无比。

那白须老者没想到他竟会乘机相攻实是无理已极忙挥锏招架连退了四步方始稳定身形。这时他背心靠到了一株杏子树上已然退无可退横过铁锏呼的一锏打出这是他转守为攻的杀手锏之一。那知风波恶喝道:“再打一个。”竟然不架而退单刀舞成圈子向丐帮四老中的第四位长老旋削过去。白须长老这一锏打出敌人已远远退开只恼得他连连吹气白须高扬。

这第四位长老两条手臂甚长左手中提着一件软软的兵刃见风波恶攻到左臂一提抖开兵刃竟是一只装米的麻袋。麻袋受风一鼓口子张开便向风波恶头**罩落。

风波恶又惊又喜大叫:“妙极妙极我和你打!”他生平最爱的便是打架倘若对手身有古怪武功或是奇异兵刃那更是心花怒放就像喜爱游览之人见到奇山大川讲究饮食之人尝到新颖美味一般。眼见对方以一只粗麻布袋作器他从来没和这种兵刃交过手连听也没听见过喜悦之余暗增戒惧小心冀冀的以刀尖戳去要试试是否能用刀割破麻袋。长臂老者陡然间袋交右手左臂回转挥拳往他面门击去。

风波恶仰头避过正要反刀去撩他下阴那知道长臂老者练成了极高明的“通臂拳”功夫定拳似乎拳力已尽偏是力尽处又有新力生出拳头更向前伸了半尺。幸得风波恶一生好斗大战小斗经历了数千场应变经验之丰当世不作第二人想百忙中张开口来便往他拳头上咬落。长臂老者满拟这一拳可将他牙齿打落几枚那料得到拳头将到他口边他一口白森森的牙齿竟然咬了过来急忙缩手已然迟了一步“啊”的一声大叫指根处已被他咬出血来。旁观众人有的破口而骂有的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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