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雨向齐姜领了出宫的腰牌,亲手捧着装了茜香罗的礼盒坐上马车,出发前往梁王府。
曾经被百姓戏称为白月城外的小东宫,梁王府位处望京中轴以东,四周比邻的皆是朝中权贵。彼时车水马龙,每日往梁王府门房透名帖的行列能从王府角门一路排到龙门街的尽头。
晴雨从小窗格里打量街上的风景。马车刚刚拐出朱雀大街,能看见路上人来人往,商贩卖力的吆喝此起彼伏。越往东走,窗外的人流越少。
晴雨不由想起从前陪孟窅造访梁王府,单是向门房前的队列售卖茶水的小贩都能有四五个。如今做不成买卖,摊贩也就散了。不晓得靖王府门前是如今是怎样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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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宁已逝,周丽华身犯谋逆大罪。如今王府中品阶最高的女眷是梁王侧妃胡瑶,梁王消沉多时,一切事务自然落到胡瑶的肩上。
晴雨凭着腰牌很快见到了胡瑶,还是在从前那个小院。一路上没再遇见某些遛鸟的小妖,妖精头子被朝阳公主打死了。如今连骨头都化成灰,再也不能兴风作浪了。有些人天生是低贱的命格,偏偏妄想攀上高高的枝头。脚下站不稳,还急着上蹿下跳地炫耀。占着最出风头的位子,就怨不得被人当做靶子。
院子里光秃秃的,零星有几株绿意,高的是松柏,矮的有桂花树。晴雨听说过,已故的丁王妃和长乐公主一样也喜欢桂花。可惜了,丁王妃多好的人,被梁王姐弟这对白眼狼害死了。
胡侧妃在暖阁等晴雨,端宁郡主也在屋里陪坐。胡瑶管着家,很多时候都会带上端宁郡主,对外说是让郡主协理。丁宁不在了,她怕郡主一时想不开。
院子里侍从虽多,但大家都知道胡侧妃性子清冷喜欢安静,走路都会放轻脚步声。荼白引着晴雨进屋,态度恭敬有礼。如今两人的地位对调,晴雨成了一品夫人的贴身女官,荼白见了也得弯下腰来。
晴雨的差事办得很轻松,离开的时候,胡侧妃出手阔绰地赏给她一把金瓜子。荼白从盒子里实实在在地抓起一把,晴雨摊开两手接了沉甸甸的一捧。
聿德殿里,崇仪终于从公务中抽身,带上两个儿子一起好好陪一陪孟窅。
“去看看你们的弟弟。”崇仪一坐下来,就先打发起孩子们。“臻儿带他们去。”
臻儿左看看右看看,对着父亲古灵精怪地咧嘴。她跳下地,一手牵起一个弟弟。“走,我带你们去看冬哥。”
谢恭人早就站起来,闻言立刻表示自己跟过去看着孩子。
孟窅被女儿瞧得不好意思,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悄悄拧他一把。冬天的衣服厚,不怕掐疼他。
崇仪面不改色坐得笔直,随意扫一眼屋内。臻儿刚才坐的地方铺着好些瓶瓶罐罐,形制大小不一,前后错落看不出明堂。
“都是臻儿从库房里搬来的,她正挑蜜饯罐子呢!”孟窅循着他的视线也看过去。
女儿是个小馋猫。除了寝殿,因为孟窅明言不许,厅房、书房每间屋子里都摆着各色零嘴,甜的咸的酥的脆的,毫不夸张地说,吃上一个月也不带重样的。她还特别讲究,饴糖要放在圆肚的罐子里,点心要整齐地摞在撇口带盖的盒子里。她也喜欢用瓷器,尤其喜欢她母亲屋里用的瓷器……
崇仪假意清清嗓子,无奈一笑。一边是爱妻,一边是女儿,他不方便评论。
孟窅见他装模作样,努努嘴,指着那一床的瓶子罐子说:
“瞧瞧,那些是她挑剩下的。”俄而,她又泄气道:“回头再找个架子,好让他都摆出来。左右收在库房里闲置着也是浪费。”
崇仪一笑而过,果然自己不说话才是对的。她总说自己过于溺爱臻儿,其实自己才是最心软的。三个孩子,她哪个也放不下,如今又多了一个冬哥。
“我记得有一架流云百福雕空玲珑槅子,回头就搬去九华殿。”崇仪仔细一瞧,发现榻上剩下好几个鬼脸青的瓷器,还有一个鹅绒白的联珠瓶也落了单。臻儿说过,联珠瓶的样式不好看,一眼看去就像一副光腚子。
孟窅也在看,发觉他眼里的笑意,了然地想起女儿对联珠瓶的评论。她又指着鬼脸青的瓶子,一边说一边自己先乐了。
“她如今又嫌弃那青的不透亮,釉色不干净。一个也不要。”
臻儿的原话说的是。“脏兮兮的,一点一点像麻子的脸。”
崇仪也乐了。臻儿对瓷器确实有自己的偏好。他记得送过玉雪一套骈州的洒蓝釉,还有一套金红釉当时就是给的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