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缕缕升腾的炊烟，还有时不时在毡房或撮罗子外忙碌的部众，乔诺心中油然而生沉甸甸的责任感。

经过十年的休养生息，芒勒斯部落的人口在逐渐恢复到通古斯肆虐前的样子。当年的孩童已经成长起来，成为一个家庭的另一个顶梁柱。

这样一个生机勃勃，有可能成为一个大部落的群体，就该甘愿成为其它部族的附庸吗？奥赤老了，斗志已被岁月消磨殆尽，嘴上却不承认，不然就失了面子，恐怕部众会瞧不起他，不再敬畏他。

那么他甘心听命于人么？

乔诺不知道，奥赤自己也模棱两可。他没了当年的锐气，不想再开疆拓土。当年下令迁走，一方面是为了躲避恶魔，一方面是为了掩饰那时就已经冒出来的胆怯。当然，保存部落薪火的目的是第一位的，这点毋庸置疑。

只是一旦怯战之心出现，就很难再改变，尤其对于他这样步入老年的人。

没人知道奥赤内心的想法，但是乔诺却隐隐感觉到了。他无法怪责奥赤，也不能责怪。对于跟自己亲欧伯格一样的奥赤，他是尊敬的，对他也很孝敬。因此他对于奥赤刚才显露的隐晦的态度，有了那么一丝明悟，那沉重的责任感，也就随之出现了。

低头沉思了一会儿，他走向巴突的毡房。

自从在巴也乌提部落分开后，巴突就一直没见过乔诺。听和达安说，乔诺找到了比日，他还很高兴。但昨日他见到了达格尼，有些错愕。看到达格尼亲热地喊和达安“阿妈”，他又羡慕起乔诺，同时还有些担心。

羡慕的是，小小年纪的乔诺就有两个比日，而且其中一个还是一个部落首领的呼很度；担心的是，乔诺带回另一个比日后，会不会闹得鸡犬不宁，并且显然乔诺还不知道达格尼不请自来。

这个时候，他也刚刚吃饭。正在与自己的两个赛恩乎盘坐在毡房里，吃着手把肉，喝着马奶酒。那酒还是他从隗因部落带回来的。

他的两个赛恩乎是在三天前先后带着比日回来的。现在两个年轻的女人已经适应了巴突家的生活习惯，正帮着巴突的额克讷尔（妻子）珊丹用羊脂炸面食。巴突的呼很度朵兰则乖巧地给阿爸和两个阿哈倒酒，时不时地看一眼两个波哏（嫂子）。

这时，毡房棉帘被掀开，走进一个人。巴突看着来人惊喜的叫了一声：“乔诺！你回来啦？快来坐下，跟我们一起喝酒！”

来人正是乔诺。看到毡房里热火朝天的生活景象，他的心里也有些触动，不知自己家里什么时候也会这样。

“巴突阿爸嘎，不用客气。我吃过了，刚才还跟奥赤欧伯格喝了几盏酒。”

乔诺向巴突、珊丹问好，跟巴突的两个赛恩乎和朵兰打招呼，正准备说明天再来，巴突眼睛一瞪，说道：“诶！今天不一样！你看图磊和查干夫都回来了，正好你也回来了，就一起喝点！你要是早告诉我今天回来，我早就让你过来了！”

巴突让查干夫挪了挪，乔诺只得盘坐到那个空位上，又听到巴突大声说道：“珊丹，再盛一盘子肉，拿个酒盏来！”

珊丹也亲热地跟乔诺打招呼，不过没等她动手，图磊的比日阿尔琪就盛了一盘肉端过来。查干夫的比日突雅拿了一只银盏放在乔诺面前，并倒满了酒。

“听和达安说，前一阵你回来一趟，然后又走了。是找到自己中意的比日了？”几人喝过一盏酒，巴突放下银盏，看向乔诺。

“嗯，是的，阿爸嘎。”

“达格尼前天来咱们部落，事先你不知道吧？”

“不知道。”乔诺脸上有一丝尴尬：“这个别乞太任性了，行事总是出人意料。”

“呵呵！这个别乞行事倒是跟男人相似。认定的事就果断去做！乔诺，你有福气呀！她对你以后成大事会有帮助的！”

乔诺却摇了摇头：“阿爸嘎可能高看她了。她的性情……咳！还是不说她了。我今天来找你，其实是有事儿想跟你说的。不过没想到图磊和查干夫回来了，今天就先不说了，明天咱们再说，现在就喝酒吧！”

“行！有什么事儿明天说！来！再干一个！”巴突笑起来，很是开心，满脸红光的。

“乔诺阿哈，那个别乞长的真美！她真的是别乞呀？”在乔诺放下酒盏时，朵兰过来给他倒满，长长睫毛下一双大眼睛满是好奇地看着乔诺：“昨天她还送给我一个银镯子呢！”

“其实别乞不是随便谁都能这么叫的。只有大汗和那些贵族的呼很度才有资格这么叫。达格尼的阿爸曾经被封为颉利发，也算是贵族了，而且她本就是出身于一个大部落首领家，所以也就这么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