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世界如同小说一般，那么像姜芷欣这样加过主角光环的人，做事应该一帆风顺，一呼百应，可惜现实往往不符合人的预期与想象。招标文件一公布，立刻让姜芷欣傻了眼，地块虽然没有变动，确实是消息里所说的3万亩，但粮食收购价格却从4信用点/kg变为3信用点/kg，对于总产量能够达到千万级别的田亩而言，这一项上利润的损失也上千万。可如今前期准备工作都已经差不多了，该收购的公司已经收购，甚至连农具、器械、农药、化肥等等的准备都一早投入了大量时间和金钱，如今势成骑虎，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姜芷欣单独找辛启来开会：“竞标我们是绝不可能退出的，但我想知道为什么军政府收购价会有这么大的变动？”

她问得很直接，因为笃定辛启一定知道——准确来说，是他背后所代表的某位或某方势力一定知道。

“做生意是一定有风险的，”辛启是个矮个子的中年男人，但那种不疾不徐、胸有成竹的态度总能让人感觉到他远超自己身高的庞大气场，“即使是和军政府做生意也不例外。或者说，和军政府做生意尤为如是。难道姜小姐没有做过一点心理准备吗？”

他反将问题抛回来，姜芷欣感觉他故意在绕弯子，这或许是某种考验？姜芷欣心想，同时迅速回答：“我当然知道，但我们现在不是竞争对手而是合作伙伴，我想我们的立场是一致的。我之所以问你，第一是想知道收购价格还有没有可协商的余地，第二我想即使是军政府，要做出这么大的调整也绝不是无的放矢。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在做这样的重大决策时，我也不希望由于消息的缺失或来源的不准而对公司造成致命打击。”

辛启像是有点满意她的回答一样点点头：“姜小姐非常敏锐，也非常有魄力，你放心，股东的利益不会受损。实际上，这次降价是因为有另外一个利好的消息，但目前暂时还不方便透露。”

姜芷欣能得到这一步的回答已经足够满意，对方不说一定有不能说的理由，况且山海城军政府虽然谈不上信用卓著，但也绝不是摇摆不定的无赖，再牵涉多方利益的前提下临阵作出重大调整，竟然对己方还是利好的消息，她几乎迫不及待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好处了。

当然这种事只能耐心等待，眼下对她来说最好的消息是姜时霄要回来了。

这天下班回到大宅，说好三天以后才到的姜时霄竟然已经坐在沙发上，像是从未离开过那样悠然地喝着一杯威士忌。

还来不及指责他病刚好就喝酒，姜芷欣已经被巨大的快乐冲昏头脑，她几乎是跑着来到姜时霄身边，还未开口先红了眼：“契爷……”只说出了这两个字就再也说不话来，此刻什么话也很难表达她的心情。从五岁被收养，她一直跟在他身边，被他拉扯着、保护着、提携着长大，至今为止也没有一次和他分开过这么长时间。这段时间以来被压抑、被可以控制甚至忽略的思念，竟然在这个本应该得到完全满足的瞬间全部爆发出来。

看着契女傻兮兮哭出来的样子，姜时霄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可爱，这个孩子对他的依赖他很清楚，但没想到那么大个女，都已经做到了宏兴的二把手和白泽集团的董事局主席，还像个细路女一样，说哭就哭。

他把她拉到身边坐下，像小时候那样摸摸她的头发：“傻囡，哭什么，契爷现在不是回来了。”

姜芷欣边哭边笑地点点头，开口却又忍不住管起事来：“刚回来就在这里喝酒，医生说你可以喝酒了吗？”

姜时霄笑笑：“早就没事了，你看我现在不知多健康，喝一点没事的。”

姜芷欣也不去计较这些细节了，一叠声吩咐工人：“多做几个菜，要契爷中意吃的八宝鸭子、冬瓜盅、醉虾和清汤燕菜。”

“我早就吩咐过啦，傻囡，”姜时霄忍不住笑，“不然这些菜现在做哪里来得及。还有你爱吃的蟹粉汤包、大煮干丝，还有阿深爱吃的清炖狮子头，都早就准备着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抬手帮姜芷欣擦了擦糊满泪水的脸。

姜芷欣也不动，任由他伸手，甚至故意蹭了蹭他的手背，像只很长时间没见到主人的小狗。

姜时霄顺手又拍了拍她的头：“咁大个女，还是这么爱撒娇。”

“不管多大，也是你的女儿，”姜芷欣笑着回了句嘴，想了想又说，“契爷，你以后别再生病了好不好……”

姜时霄忍俊不禁：“好好好，契爷今后一定健健康康，长命百岁，省得你哭成花脸猫。”

两父女聊了一会儿，姜芷欣被巨大喜悦冲昏的头脑才慢慢恢复正常运转：“契爷，白泽投标的事，今天有了新的变动……”

姜时霄抬手制住了她的话头：“今天高兴，不谈工作。”

姜芷欣点点头，思路忽然又转到另一处：“你今天回来，止忧知不知道？”本来想问要不要叫止忧一起来吃饭，但一想到周若蓉，她就厌恶得根本开不了这个口。

姜时霄当然知道两个女儿不睦，更知道姜芷欣和周若蓉之间矛盾重重，他摇摇头：“还没告诉她。不着急，迟些再说。”

这下姜芷欣更高兴了，掏出通讯器：“我给阿深打电话，让他早些回来吃饭。”

“你们两个一向秤不离砣，今天阿深怎么没和你一起？”